“王大人,李复说的可是真的?”李弘端起陶碗继续悠然的喝了一口白开水,这才淡淡的问道。
“殿下,不是真的,下官真的不敢,下官怎么会如……”跪在地上的王知抬头看着一脸愤怒的小人儿李复,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皇室如今并没有为燕王平反,如今还是庶人。
而且燕王的子嗣,皇室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也没有给过什么名分跟称呼,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庶人。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从来没有欺负过李小公子的母亲,至于……至于李公子所说的他母亲从下官处都是哭着回来,这……这下官也不知道有这事儿啊,也或许会不会是因为下官偶尔想起燕王妃在楼兰城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会在年关在即时,派人给他们送一些生活用度之物,所以……所以感动了李公子的母亲呢?”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燕王妃送生活用度之物的?”李弘依然是不急不躁,淡淡的问道。
而旁边的李哲则是在听到王知的解释时,不管李复说的是对还是错,一脚就踹在了王知的脸上。
王知滚地葫芦般,哎哟一声后,又急忙不顾身上的尘土爬起来,再次在李弘跟前跪好,惶恐的继续为自己辩解着。
“下官从去年开始给燕王妃送一些生活用品,下官身为大唐的臣子,自以为有责任为殿下分忧解难,心想着或许有朝一日,殿下会来看望他们母子二人,所以就……就想着……”
“就想着通过向李复母子示好,从而得到升迁的机会吗?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怕是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你觉得你有机会让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吗?”李弘未理会跑到自己跟前,跟自己耳语的夜月,而是在夜月在自己耳边说完后,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大厅外侧面的那一扇窗户,燕王妃的身形正好从那里一闪而逝。
楼兰县县尉与主簿,在楼兰仅次于县令王知的两个官员,自一进入大厅内,就噗通一声跪下,开始叙述着这两年王知对燕王妃的种种不敬。王知面对两人的指正,瞬间面如死灰,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的向李弘磕头求饶。
就在县尉与主簿,准备说出王知是什么时候把燕王妃威逼利诱到他自己的府邸时,李弘则是突然间站了起来,一把拽过李复那瘦弱的肩膀,然后往大厅外走去。
“李哲,问完了之后,示众斩首,今日大厅内所有的一切,任何人都不准透露出去。”李弘说完后,人已经带着李复走出了大厅。
接下来对王知的指正,李弘不用猜都知道,绝对不适合李复在旁边倾听,所以他只好带着李复,身后跟着夜月,三人缓缓在院落里漫步。
打发了李复去看望他母亲后,夜月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弘问道:“我刚才问燕王妃了,他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过就是王知偶尔会以各种理由为难她,至于其他的,她说王知还没有那个胆量。”
李弘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哧哧两声才问道:“你不会真信了吧?你这小脑袋瓜按理说应该是很聪明的啊,怎么这个时候却犯糊涂了?”
“犯糊涂?难道你不相信我,不对,你不相信燕王妃所言?”
“如果燕王妃被王知逼迫过,为了活命或者是为了李复而委屈求全于王知,那么这时候,在看着皇室的人来接他们母子回长安时,你觉得她会把那些不光彩的真相告诉你吗?如果她承认了曾经被王知逼迫就范过,她难道不担心皇室的反应?”李弘看着花孟等人,帮燕王妃收拾好所有的行礼,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自己跟夜月的燕王妃,不动声色的问着夜月。
“不会吧?看起来不像是会骗我的啊,你看她的眼睛多么的真诚,我又不会……”
“真亏你也是从小在王宫里长大,怎么连这些都不懂,如果承认了就范于王知过,这对皇室可是蒙羞的事情,即便是回到了长安,宗正寺可会放过她?所以如今知道自己无法抗拒皇室要迁她们回长安后,自然是要把所有不利于她自己的事情都隐瞒下去,这样不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她自己都有着巨大的好处。”
夜月不说话的思考着李弘的话,经李弘这么一提,夜月发现自己确实是想的有些天真,理所当然了。
不错,如果皇室、宗正寺知道她曾经就范于楼兰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么即便她是被逼迫的,这种事情皇室也不可能容忍的。
回到长安后,等待她的,或许是比在楼兰更为凄惨的情形,到时候就连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李复,非但要跟她分开,甚至以后还会被人贴上标签。
如此一来,那么她回长安,就还不如默默无闻的在楼兰过一辈子呢,毕竟在楼兰不论如何,好歹没人能把她们母子分开不是,只不过是要过着屈辱一些的日子,但与母子分开来比,显然还是很划算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未什么还要把这件事情给公开?你不是成心让燕王妃回到长安后,心惊胆战的过每一天吗?而且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李复以后的路该怎么办?你就忍心让人家戳李复母子的后脊梁啊。”夜月撅着嘴开始替燕王妃鸣不平。
如此一来,对于燕王妃母子来说,回长安确实还不如留在楼兰,默默无闻的度过平凡的一生呢。
“哇……燕王妃好聪明啊,她在燕王陵时就想到这些了,要不然她不会一开始就拒绝你们请她们母子回长安了,看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啊。”夜月恍然大悟,想着今日的种种,突然发现,那看似已经近中年,还保持着姣好容貌的燕王妃,竟然是如此的聪明。
“但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这种事情父皇在禅位之前,一定是要命我办好的,而且……这还不是让我最头疼的,等回到长安……”
“大来皇女?”夜月突然说道,但语气里却有着不少幸灾乐祸。
第864章 回京
燕王妃的事情在楼兰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特别是第二日当楼兰县令王知被问斩的时候,整个楼兰城内的百姓们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围观,甚至有些人开始往死囚王知的身上,栽赃更多的罪名。
但这些并未被李弘当作一回事儿,甚至根本连过问都没有过问,只不过把楼兰县尉提拔到了其他地方为县令,而那里的县令,则是连夜赶到楼兰赴任。
在楼兰的三日徘徊,总算是等来了从长安过来的房慕青,这自然是让李贤兴奋异常,而他之所以会跟着回长安的李弘、李哲出现在楼兰,就是为了能够在安西最外围的城池,尽快见到房慕青。
楼兰比当年还是要显得更加繁荣了一些,作为东西商旅们进入安西或者沙漠之前的最后一所驿站,往往都会在这里进行休憩、给予商旅各种补给,而后才会继续前行。
所以这些年,随着安西三条商路都变得越来越繁华,而且路途上还少了盗贼们对他们的威胁,所以使得楼兰,成了商旅、游人们不用赶路的最佳驿站,无论是进入大唐,还是出大唐时,都愿意来此停留的地方。
因为燕王妃的离开,空出来的府邸就成了李贤的临时住所,成了他与房慕青半年相聚时间的场所。
与李弘达成的协议,那便是在安西的冬天来临之际,李贤就将奔赴疾陵城,至于接下来命运会如何,恐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但李贤也清楚,越是凶险的环境,也就越能成就自己,没人能够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在疾陵城,成就一番伟业,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自己通过了各种艰难险阻、重重困难,终于把混乱的疾陵城等大部分区域给稳定下来,让他们认同、接受了大唐的文明和文化,也不过是给李弘做嫁衣,但他潜藏在内心的野心,依然是蠢蠢欲动,很想试试看,自己身为大唐皇子,到底能不能做出一件两件,让皇室刮目相看的事情来。
自楼兰出发一路往东,无论是经玉门关,还是其他大唐州、县,李弘都会做两到三天的停留,所以这一路原本半个月的行程,被他拉长到了足足三个月。
但这一路上,李弘的行为倒是相当的高调,像是深怕长安不知道他自出安西后,就开始立刻介入大唐地方的官署事物一般。
随着他每每进入一个州、县,随之而来的便是州、县官署内,各级官员的大变动,像是给自己回到大唐继承皇位铺路一样,所过之处,往往都是物是人非。
原本的州、县父母官,被他大批量的调动,一封封奏章也随之飞到了中书、门下、吏部等等地方,而与此同时,已经回到长安的狄仁杰,也开始一封封的奏章,开始往李弘所经之处飞去。
两人如同鸿雁传书一般,一天好几封信的来往着,也就造成了一天好几个官员要么被罢免,要么都被流放至疾陵城,要么是升迁,要么是调动。
总之,李弘一反常态的一路上大肆罢免、晋封,让夜月跟花孟等人看的是心惊肉跳,这是要干什么?
你这还没有回到长安呢,朝堂上的事情,在离开三年后,还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样儿的局势,你就开始大面积的轮换地方官员,如果这里面别多了,就一个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或者是跟皇室其他人有关的话,等李弘一回去,这就又不是一件小事儿了。
李弘看着夜月担心的样子,不屑的撇撇嘴说道:“按理说,我在疏勒城过完元日后,就该马不停蹄的回到长安呢,但我一直磨蹭到现在,这让那大明宫里,一直嚷嚷着今年要亲自参加春耕的父皇,却因为我没有按时回到长安,被朝堂之事儿牵绊着而耽误了他亲自春耕的大事儿,还不得记恨我?”
“所以你就如此高调的替换官员,是想告诉陛下,你没能按时回去,是因为这一路上被地方官员的任免一事儿耽搁了?”夜月白了李弘一眼。
总感觉李弘这番举动,就像是小孩子背着父母做错了事情,怕被父母发现挨骂,所以提前采取的求原谅的措施,希望以此能够逃脱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