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潘国明心冷去冰:“爹娘,你们生养我,这是我没法改变的事实。等你们老了该奉养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会同你们其他儿子一样,还了你们生养的恩情。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你们过问,好也罢癞也罢,都会由我自己做主。我恨你们,恨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儿子,这让我觉得恶心,恨不得你们现在就打死我。”

潘父暴怒,站起来上前冲着潘国明就是一脚,怒道:“当潘家的儿子让你恶心?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气我的?你想做谁的儿子?凤家还是董家?我告诉你,你就是死这辈子也只能姓潘。不想让老子管就给我滚,别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到头来还专门气老子,给我滚。”

潘父暴怒下这一脚力度不小,潘国明当时就胸口闷疼,吐了一口血。只潘国明听完他爹的话,没事一样从地上起来,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一双眼睛冷漠的看了院里的人一遍,转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潘家的院子。潘父气的粗喘,瞪向一旁不敢吭声的潘母,怒吼道:

“说,怎么回事,好好的那个混账又发什么疯。”

潘父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潘母缩着肩膀,气虚道:“就是我觉得凤家不合适,上门把婚事给推了。这死孩子,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又不是讨不到媳妇。老三还是太年轻闹脾气,等饿他几天他自己就回来了。”

第55章

孙建国用粮票到食堂买了五个馒头,想了想又买了两碗面条回来。他觉得妍儿和凤叔肯定没心情吃饭,馒头干面条好歹有汤谁,吃点身上也暖和。医院的病房并没有多暖和,没暖气没煤炉,病房里还没太阳阴冷的厉害。提着馒头端着两碗面条回病房,馨妍已经跟医院里租了棉被,在病房空铺位上铺好,正劝着她爹躺会注意。

孙建国把碗跟馒头放到病床中间没的桌子上,劝着两人赶紧趁热吃饭:“叔,你跟妍儿吃点面,午饭都没吃呢这都快天黑了。病房里也冷,吃点能暖和暖和身上,别熬坏身子,婶子可还得指望你们俩照顾,可不能没胃口就不吃饭。”

凤天幸坐在曲红霞病床边上,实在没吃饭的胃口,随摆摆手,叹气道:“吃不下,你跟妍儿快趁热吃吧。你婶子该查的也查完了,医院里住着也不方便,你娘这病好赖也只能等是醒过来,之后回家慢慢养着。”

馨妍黯然沉默,而后点点头,道:“爹,建国哥这么麻烦把饭端上来,你好歹吃碗面条。我娘还没醒过来,要是知道你不吃饭,肯定又要操心的。”

凤天幸叹气,还是在两人的劝说下,端了碗动筷子吃面。馨妍也没胃口吃饭,没吃面只拿了个二合面的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掰着吃。孙建国也饿了,馨妍不吃面条,他端了碗拿着个馒头,馒头配面条没一会就吃光。凤天幸只吃了一碗面,馨妍一个馒头才吃了半个就咽不下去,而孙建国一大碗的面,外加三个馒头。馨妍吃不下的半个,也被他三两口就吃下肚。

一顿饭能吃凤家三口一顿,这些年没见胆量比以前还要能吃。馨妍借着去帮着洗碗的借口,跟孙建国一起出了病房下楼,洗干净碗筷还给食堂。两人并肩到了病房楼下,馨妍顿住脚在孙建国疑惑中,递给他一张纸。孙建国这些年就是在部队也没荒废认字看书,接到手里垂眼一看,用铅笔写的小楷体娟秀笔锋锐利的这些二三十种药材。

“建国哥能帮我买这些药材吗?赤蛛和蝎子药铺应该都能买到,如果问起这药干嘛用的,你就说是治疗失眠症就可。”

孙建国点头,把单子折好塞进军装胸前的口袋里,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既然答应馨妍会帮她,就不需要追问因由。馨妍唇角上扬微微浅笑,清澈宁静的双眸也跟着弯了弯,让孙建国觉得没有什么比她们笑容更好看了。

“谢谢你建国哥!”

孙建国没忍住,抬手揉了揉馨妍的发顶,而后略不好意思,用一本正经的表情沉稳道:“跟我不用说谢谢两个字,太见外了。有事跟我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所以,妍儿自己不要承担太多压力,我想看着妍儿开心无忧的笑。”

馨妍心里很是触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孙建国能不问缘由的信任和帮助,普通人即使承过凤家的人情,也做不到他这般。就说当年董县长被爹爹顺手救了,董家也用工作生活的一些帮助还了。可这些年董县长和他省城家里的人,没少麻烦爹爹给开方子治病。可结果呢?整件事从任何角度来说,凤家如今的遭遇都是因他们而起。

医院不同于家里,折腾了一天馨妍也身心疲惫,躺在娘亲病床另一头,小心的侧着身体怕碰触到娘亲。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呜呜的声响,被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娘亲,就见爹爹只穿着秋衣,鞋都没来急穿的蹲在病床前,本昏迷不醒的娘亲已经睁着眼睛醒了过来。馨妍心里激动,眼睛酸涩的下床过去。

凤天幸紧紧握着曲红霞的手,眼眶湿润的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人醒了就好,虽然说不出话来,可从清明的眼神就能知道,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这已经是最好的设想了,最坏的结婚是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连冷热温饱的意识都没有那才悲哀。有意识在慢慢的调养身体,有他照顾着总能继续生活下去。

“你别着急说话,人只要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咱们过几天回家慢慢的养着,我也退下来天天在家照顾你,恢不恢复都有我跟闺女在呢。你说你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外人爱说什么就说,又不会掉块肉。在说,潘家想退亲就退呗,咱家妍儿这么好的人品,挣着抢着提亲的不会少。你这一病倒好了,看把妍儿给吓得厉害,哭的眼睛都肿了。还好建国刚巧回来探亲,不然我们爷俩老的老小的小,有的折腾才能送来医院呢。”

曲红霞嘴里呜呜咽咽,眼睛在馨妍和孙建国身上看了一圈,呜呜的想说话,却没有控制口舌的能力了。只要是正常人,一时都没法接受,可看着馨妍红肿的眼底,和凤天幸眼眶的湿润,曲红霞忍住了心底的难受,死死忍着眼泪。馨妍眼泪又止不住的崩溃,硬忍着哽咽声,对娘亲道:

“娘亲,咱们慢慢养着,我爹的医术这么好,你不用担心。我也大了可以去工作了,这些年你们总是没时间休息。现在我爹也能退下来,你们在家里颐养天年,今后我养你跟我爹。去百货公司上班也行,去一样工作也可以。要是两个单位都不接收我,不能顶你们班,那我就在家里做糕点,放到百货大楼寄卖。这两年政策宽松不少,说不定以后就可以私人开店,我也擅长这些厨艺,你闺女的手艺应该不至于卖不出去。”

凤天幸呵呵笑着点头,也道:“我看这事成,上班虽然体面,可朝九晚五的管制性太强。自己做点心寄卖自由,咱家不讲究这些面子问题。让你出去工作,我跟你娘也不能放心,外面什么好的坏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吃亏上当可怎办。”

曲红霞呜呜呜的发生,双眼直往凤天幸看,表示她也赞同凤天幸的话。旁听的孙建国也是不放心,你说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抛头露面,见得人多了肯定会有不少男人动心思。这人吧,烈女也怕恶狼缠,有那歪心思的先回了你名声,让你不嫁也得嫁。还是家里安全些,接触过人少了,又有父母在想动歪心思要更费工夫。

“凤叔说的对,妍儿在家照顾凤叔凤婶就好,养家糊口的事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我现在好歹也是副营工资和补贴都不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够咱们用的。”说完才发觉这话不对味,孙建国赶忙补充道:

“我爹死后,我也就你们几个亲人了,凤叔凤婶,我把你们当爹娘一样敬着,你们可不能嫌弃我这个儿子。”说罢,总觉得还是不对味,挠了挠脑袋,孙建国心里发苦,今个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凤天幸呵呵直乐,冲曲红霞道:“这个傻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我跟你凤婶不缺钱,我们凤家以前就是开医馆的。建国前祖辈没少给国家同志们治病捐药捐钱,京都里的两套房子跟几间铺子,都是登记过属于凤家的不动产业。这些年一直没回去过,等以后回去租出去更不缺钱。”

孙建国在部队里,对那些建国前红色商人听说过一些,有功的人国家是不会忘的。这么一说,凤家还真的不会缺钱,以后回部队里不寄钱,可以多寄些票。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有钱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只有票才能买到。

“那也行,这次探亲假时间长,等过完年回部队,我找人试试能不能弄到电器票。咱们县城也能通电了,买台电视机在家里看也能打发时间。”

洋驴子洋靶电灯电话,在县城里可还是传说中的稀罕物。凤家真要是买台电视机,家里那就甭想安静了,大人孩子能把家里围的里三圈外三圈。还是算了吧,等妍儿结婚时在准备三转两响的嫁妆也不迟,在家里养养花种种菜多好,要不就跟着季节采药,怎么也不会觉得无聊。

说话间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连着曲红霞也稍稍精神不少。再大的伤痛总归要挺过去,她放不下凤天幸和馨妍,所以舍不得死就要继续活下去。曲红霞在医院住了两天,凤天幸就办理了出院。这种病就是把医院当家住,没法治好的病也只是耗费时间。这种病西医不如中医,中医由内而外的慢慢调理,副作用也比西药小。

出院回家同来的时候一样,孙建国拉着板车,凤天幸在板车上搂着曲红霞坐在被窝里,馨妍仍旧坐在车头。不同于来省城时的惶恐不安,现在是尘埃落定人只要平安活着就好。只要活着,任何事都还有希望。从省城回县城要两个小时路程,孙建国一路上歇都没歇会,就到了县城边上,体力好的让馨妍羡慕不已。

馨妍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的都是孙建国给她找齐的药材,出院时凤天幸问起过一次,馨妍只说是买来的草药。草药的确是草药,只是草药的用途却不是去凤天幸所想。娘亲就算醒过来,只是受过的伤害无法改变,欠下的债总要还了才公平。抬眼看向县城方向,在看到路边一身萧条的潘国明时,馨妍愣了片刻。

双方一点点靠近,馨妍垂眸坐在孙建国身后,对潘国明视而不见。凤天幸叹了会气,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惜……两家人再无可能做亲家,就算他们老两口不介意,以妍儿的性格也不会同意继续姻亲的关系。再者,有那样不省心的婆家,他们两口子怎么可能放心做姻亲。就是不跟潘家人一起住,可公婆的身份太容易给挑儿媳妇的错。

“国明呀,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对错已经没什么意义,咱们两家的亲事就罢了,回头让她建国哥把你家的聘礼给送回去。两斤红糖一身衣服的布料,一点都没用的放着呢。”

潘国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一直看向孙建国身后的馨妍,见馨妍头也不抬,心里头的那丝侥幸彻底被浇灭。馨妍不会在要他了,转而望向凤天幸苦涩道:“是我没福分,我娘做的事不对,造成的后果也只能我承担了。可……那都不是我自己的本意。馨妍……对不起,现在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没法选择爹娘,没法让他们顾念我一分……”

馨妍抬头,淡淡的看了眼潘国明,冷漠道:“自己犯下的错,都要自己来承担。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亲事退了我们没一丝关系,也不想因为你们有任何的波折,我家经不起你们两家折腾了。所以,请不要在出现打扰我家的平静。”

第56章

高门深墙内,见不得人的事太多,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各自房头的利益面前,夫妻是一体的。所有的争夺输赢,端看谁的手段更高竿一筹。大家族中,总有被当棋子的女人,有生养的女人多少会给些可怜的体面,府中不缺丫头婆子斥候,就一直缠绵病榻样着吧。

缠绵病榻也分很多种,体虚无力算是体面的,不体面的就只能意识清醒,除了眼睛外什么都不能动,这种缠绵病榻的人多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下人不尽心糟践的伺候,要不了两年人就可以受尽身心折磨死去。这种阴毒的方子,就是在大世家中,也只有继承家业掌家的当家夫妻知道。

而馨妍就知道几个绝传的方子,她说过,欠下的债都要还。潘家跟董家的母女,都要尝尽娘亲所要承受的苦,谁也跑不掉。潘国明和董国强,也要一辈子受着良心的谴责,这样才算公平,才能解馨妍心头的恨意。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又怎样,动的她最在意的人,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早在前世她就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其心当诛。前世的夫君曾经较宠爱的妾,在连着生下一儿一女后,心大了行事便张狂起来。对于妾室,只要本份不生事,那她就不会伸手管教。那时刚生了小儿子没多久,那个妾千不该万不该动歪心思,胆敢把手往小儿子身上伸。既然敢伸手,就要我也被剁手的准备,

男人的偏爱能有几时?给夫君纳了两个美妾,男人分散了关注度后,馨妍安顿好孩子,就果断出手。一击必中,把庶子庶女跟他们姨娘隔开,衣食不缺好好养起来。被遗忘的妾室,只能禁足在她的院里养病。对后院女人最狠毒的惩罚,不是让她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又不舍得去死。一点一点失去最在意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给娘亲仔细的清洗了下身,换了腹部下面的褥子,铺一层能隔水帆布。帆布不透气,上面在铺一个半指厚的小被褥,把娘亲轻轻从旁边挪动过去。仔细按摩周身的穴位疏通血脉,现在天冷不能天天泡澡,等来年暖了,在配上药浴就算不能恢复,对身体的筋血和肌肉都会有好处。馨妍手劲小,所以要用力的按动,等给娘亲按摩一遍,她也一身微醺的汗意。

下床洗手,然后在抽针准备头部疏通神精的针灸。见娘亲呜呜的直眨眼,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就是说不出话来,馨妍也清楚娘亲会说什么。笑弯了双眼,轻轻摇头道:“娘没事,我不累。咱们不懈的坚持,我相信对你身体会有好处。只要你能好好的,这点事真的不算什么。爹爹等会就该回来了,咱家光明正大的去上门退还东西,谁也不能说一个错字。”

曲红霞口不能言,只能用眨眼表示赞同。馨妍把针消毒,集中精神手上娴熟在头部施针。等今天的治疗结束,暮色已经微沉。收拾好东西,让娘亲注意就出了东屋,准备去厨房煮晚饭了。家里还没扯上电,要年后开了春才能轮到他们这片拉电绳。说起来晶莹透亮的一个小灯泡就能照亮,干净又省事的电灯,在馨妍看来是很神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