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出头不足十三时就离开了襄城,如今她都快十六了,已经有好几年未曾回去襄城过,平日虽不说,到底想念得紧。一听到宣瑾昱这话,整个人十分兴奋。
宣瑾昱嘴角笑容一僵,半响,犹犹豫豫着:“……如果我说,只是随口一说呢?”
蔻儿眼神黯淡了下去,有些委屈:“……哦。”
她就知道,皇后哪里能那么容易的离开京城,更别提还是前往有十几天路程的襄城地带了。
只是一直以来宣瑾昱都是对她有求必应,让她误以为了真的可以。
眼前的蔻儿瞬间焉了,宣瑾昱也不好受,他犹豫了下,伸手把蔻儿搂到怀中,迟疑着:“若是你真的想回去看看,并无不可。”
“真的?”蔻儿连忙道,“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
“嗯,不骗你。”宣瑾昱揉了揉蔻儿的发髻,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只是不是现在。”
宣瑾昱一边想着一边对蔻儿说:“你一个人离开,我自然是不放心的,若要我陪着,如今这个时候我是不能出宫时间长了,再等等吧,等等我把这些事安排好了,去襄城陪你看小侄子,顺便避暑?”
蔻儿紧紧攥着宣瑾昱的袖子,半响才轻声道:“我不急的,什么时候回去看看都行,陛下……也不要急。”
或许养育了她多年的襄城是她的一个家,但是如今有宣瑾昱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巢。
蔻儿不急了,宣瑾昱却真的打算把这件事认真准备起来。
如今四月刚过,要不了多久入了夏,想法子用一个月的时间在朝中稳定的情况下带着蔻儿回去襄城散心玩耍,成了宣瑾昱的一个计划。
殿试过后,入选的新秀们有进翰林院的,有去六部的,还有个陈钊戈进了中书省,目前在方令贺手下进行着学习。
得用的人还是有,宣瑾昱也鼓励新人创造成绩,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可施展的空间,若是都是不负期望的,没几年,就能长成朝中新的大势。
天气渐渐暖了,蔻儿身上的衣衫也逐渐轻薄了起来,她闲来无事,翻了一本话本出来,照着里头的内容开始描摹人物图。
毕竟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她现在知晓的有些多,落笔时都能带上一点出来,再和以往画的画味道不太一致了。
中宫里的藏书是越来越多,不单有蔻儿的话本,还有宣瑾昱弄来的稍微不那么含蓄的,总是会变成两个人闲来无事玩耍的话本。
蔻儿如今翻着的,就是一个稍微露骨些的,她瞧着里头的内容,手下摇着笔杆,不多时在宣纸上描绘了一副人物图。
专心画画的时候蔻儿还未有所感觉,画完了一收尾,蔻儿退后观看整体效果时,忽地发现出了不对。
里头是小夫妻推窗折花的场景,里头她画的人物,怎么看怎么像她和宣瑾昱也就罢了,偏生眉宇之间因为春图,带着那么些春意,看来看去,蔻儿让尚竹把她陪嫁的箱子翻了翻,其中早在她入宫后就一直封存着的藤箱才得以见天日。
藤箱最上头,是一副蔻儿画了一半的回忆图。周围环境也好墙上的小丫头也好,甚至连跃出水面的红鲤都清清楚楚,唯独旧友的五官还是一片空白。
蔻儿看见这幅画,心下感慨万千。
她自从及笄了之后,鲜少有想得起旧友的时候,整个心几乎都扑在了宣瑾昱身上,这会儿忽然看见了旧友的画卷,猛地觉着有种对不起这个陪伴她多年的旧友。
蔻儿想了想,还是把旧友的那副画卷卷了起来,放在一侧。毕竟她现在依旧无法想象旧友的容貌,填补不起来,还是暂且别动的好。她放开了旧友的画卷后,目标很明确,翻她成婚前画的宣瑾昱的画像。
一个藤箱中,大概藏有几十副人像画,宣瑾昱的画,只有三五张。
好在都在最上面,蔻儿随手就取了出来铺开,与现在画的做了一下对比。
论起画工笔力,十三四的她画的笔锋稍显稚嫩,十五六的她画的自然要成熟圆润一些,但是论起人物……
蔻儿看一眼当初月下空庭寂寥的美人图,里头的宣瑾昱一脸冷漠,眉眼无情,恍若谪仙;再看一眼她如今画的宣瑾昱,眼含春意嘴角坏笑,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股子松散慵懒之息,没得叫人看了脸红。
比来比去,蔻儿忽然觉着,她有些怀念那段时候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清贵,冷冷出尘气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宣瑾昱了。
蔻儿想了想,把她刚刚画的满满春意的图收了起来,重新铺了张纸,研墨重来。
她一边画着一边看着以往的图,手下落笔很快画了一副出来。
只是可惜,画中的宣瑾昱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她常常见惯了的温和,那股子冷情怎么也画不出来。
蔻儿不太开心,索性传了话去勤政殿,要宣瑾昱回来的时候,换一身月牙色的衣衫。
宣瑾昱得了小妻子这边传的话,自然是十分配合,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衫。
他打了帘子进来时,蔻儿还在埋头苦画,听见动静抬头扫了一眼,见宣瑾昱一身冷情月牙蓝,强行给他增加了一点清冷的感觉后,对着宣瑾昱微微一笑:“陛下回来了。”
“皇后让朕换衣,可是有什么打算?”宣瑾昱如今对一些夫妻情趣可以说是很淡定,并且有时很主动配合,一听到蔻儿让他换衣,他就想到了这方面去。
蔻儿却摇摇头:“没什么打算,只是想看陛下穿这一身罢了。”
宣瑾昱一眼就看见了围着案桌铺满了的画卷,他个子高,清清楚楚看见展开的画卷中,都是画的他。
他忍不住轻笑:“皇后这是画朕?”
“是啊,”蔻儿大大方方承认了,然后有些苦恼,“只是怎么画都画不出陛下之前的样子。”
宣瑾昱走进了拿起两副一看,目光落在旧画上,嘴角微微牵起:“夫人当初是有多迷恋为夫,大晚上的趴在窗子上偷窥,甚至为此不惜吹风受凉?”
蔻儿回想起当初在小院中的那一幕,忍不住叹气:“谈不上迷恋,不过是垂涎美色罢了。”
宣瑾昱施施然道:“听闻心生爱慕之前,基本都是先倾心容貌,夫人能够垂涎为夫的美色,那就是已经有了爱慕的根底。”
蔻儿却立即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垂涎美色只是垂涎美色,爱慕的根底自然不……”她有些迟疑,当初如果宣瑾昱不是这张脸,她能投入那么多关注么?
宣瑾昱轻笑:“瞧,夫人自己都承认了,还说不是因为垂涎美色而心生爱慕?”
蔻儿想了想自己以往曾经垂涎过的那些美色,挣扎了一下,弱弱道:“其实,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的。”
要是按照宣瑾昱这样说,那她岂不是爱慕了十几个人?
宣瑾昱只当是她嘴硬,含着笑心情很好地把放在外头的几幅画卷一一看了去,看见了卷着的画卷,也未在意,重点落在了案桌旁放着的藤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