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 完全失去了渡劫期修士应有的风度。本来他们就手段阴毒狠辣, 喜怒无常, 真正发起火来当然不会克制。虽然作为高阶修士已经不像低阶魔修那样, 随时把“自己不是好人”挂在脸上，但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脸, 使出的折磨手段只会更可怕更匪夷所思。

而道修们虽然没有说话, 心神动摇和灵力激荡的程度却毫不弱于魔修。有些道心不稳的, 甚至当场就气得差点走火入魔了。要知道, 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已经在瓶颈期困了几千年，眼看阳寿就要耗尽了。如果不是惧怕等不到天劫就陨落，或者等到了天劫也熬不过去，他们怎么会想出这么旁门左道的方法？还和他们一向仇视的魔修合作？

那可是修真界几乎再也找不到的宝贝！每一样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搜集来的, 每一样都可能是他们度过瓶颈，或者成功渡劫的希望。只要有足够的珍贵丹药吊命或者延长寿命，有足够厉害的仙器护身或者克服心魔，就算心境暂时达不到，也有很大的可能度过天劫！！成功飞升！！

可是现在，几百个小洞天，绝大部分都已经成了废墟。仅有的小部分残存着，里头也被破坏得几乎不剩什么了。这不仅意味着他们这一次的收获化为乌有，也同样预示着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收获了——

当初设下这个阵法的老祖们有的已经飞升了，有的正在闭关，有的甚至没能熬过去，还是无奈地陨落了。光靠着这次来的几位阵修，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期内修复这个大阵！！更何况，还有一群妖修在外面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捣乱！！

这让他们怎么能克制住愤怒和仇恨？这让他们怎么会不想把罪魁祸首揪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他们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哇呀呀呀呀！！小畜生们！给老夫滚出来！！】

阵法内的灵力忽然变得格外充盈，几位渡劫期阵修稍微改了改阵势，试图把罪魁祸首堵在阵法里，然后一寸一寸地搜遍每个角落把他们找出来。很快，阵法内就变得格外热闹，似乎是一群渡劫期修士都在围追堵截。阵法上明亮的光芒一阵接着一阵闪过，充分说明里面的“战况”非常激烈。

大多数妖修们满头雾水，都猜不出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白渊和碧原以及松前辈在为里面的情况担心，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一个薄薄的灵力团终于跌跌撞撞地从阵法的生门里滚了出来，正好停在白渊面前。

同一时刻，阵法里伸出一只由五灵灵力形成的巨手，狠狠地向着灵力团压了下来，似乎想把它压成薄薄一片之后再抓回去。白渊眯了眯眼，随手拂袖一挡，把灵力团拨到自己身后。巨手继续用力地往下压，比一座山脉还更沉重，但大妖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手臂轻轻一振，就把它掀了出去。

阵法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咦”，又出现几只巨手，迅速地朝着他拍了下来。白渊发出几道妖气，狠狠地把它们一个接着一个都撞成了粉碎。

紧接着，阵法里又飘出无数个巨型拳头，密密麻麻地砸了过来。白渊依然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一双眼睛变成了金色，发出了莫名的光芒。所有的拳头竟然全部都被他的目光硬生生地“冻”住了，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中。

这一下，阵法里的人类修士们顿时陷入了沉默。以他们以往的经验，这个星球上的渡劫期妖修都是被刻意“放养”的，每一个的实力都有水分。说是渡劫期，真正的实力却绝对不会超过化神后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每一次他们都会刻意挑起战斗，然后轻而易举地斩杀他们。

可是，这个妖修显然不一样，是真正的渡劫后期妖修，绝对不是那些水货能比拟的。渡劫期妖修非常麻烦，仗着本体强悍，又有奇奇怪怪的天赋神通，战斗力几乎可以比得过两三个同等阶的人类修士。要是没有半仙器或者仙器在手，根本破不开他们本体的防御，伤不着他们分毫。

如果有这个渡劫期妖修在，他们这次绝对会出现伤亡——来的都是无比惜命的人类修士，又有道修和魔修的区别，谁会愿意白白送死呢？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心怀不轨的家伙背后下黑手，趁机使什么手段？

就在阵法内的人类修士们都各怀心思地互相对视的时候，外面的妖修们也都目光格外复杂地望着白渊。虽然他们实力稍微弱一些，但起码能看得出来，这位神秘的大妖绝对不是在装模作样地逞强，而是真的若无其事。

如果换了是他们，前面的巨手还能勉强挡住，后面的巨型拳头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化解的。光是眼睁睁地看着白渊用天赋神通轻轻松松地破解了对方的杀招，就已经够让他们震撼了。不少妖修根本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有多强悍，他们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凶残货。

包括蛟龙在内的一群妖修忍不住悄悄地后退了一步，试图离这个可怕的家伙远一点。白渊之前和蛟龙打架的时候，应该并没有使出全力，所以才磨了那么长的时间。以他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绝对可以碾压在场所有妖修。这种时候，谁都希望这只大妖能够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白渊根本没有理他们，也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看向从迷你磁悬浮车里出来的沈回川，以及正眼睛亮晶晶打算说什么结果却被沈回川塞进救生舱然后塞进储物戒的沈骄杨。

【你到底干了什么？把这群家伙都惹得暴跳如雷？当然，不管你干了什么，我都必须夸你一句——干得好！！】他就是喜欢敌人那种暴跳如雷却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格外畅快。

沈回川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拿了他们一些东西而已。】能拿的拿了，不能拿的都临时用穷奇储存在他那里的九幽冥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阴尸、尸毒，什么用亿万魂魄喂养出来的魔修至宝，什么血池里养出来的魔剑——那种一看就是造孽的玩意儿，都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他本来以为，设阵的渡劫期修士们不过是走偏了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和魔修勾连在了一起。看来，修真界还隐藏很多他并不知道的黑暗。为了飞升，为了成仙，为了能享受几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很多道貌岸然的渡劫期大能背地里都不知道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幸好，这群渡劫期修士里并没有玄英派的老祖们。这让他松了口气，可是，这种情况其实也隐藏着危机。

因为他在里面发现了逐浪剑宗的渡劫期大能，也看见了不少其他名门正派的大能。稍作思考之后，他的心有些止不住地往下沉——如果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已经暗地里形成了联盟，只有玄英派被“排除”在外，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那就意味着玄英派非常危险。

毕竟，他们已经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都掌握了彼此的把柄。而玄英派没有参与进来，万一知道他们和魔修勾结做下了这种违背正道公义的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当成正道的叛徒。到时候玄英派以涤荡正道的名义振臂一呼，其他二流宗派必然一呼百应。不管是为了“正道”，还是为了成为一流门派的利益，他们都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把这些叛徒清除干净，在修真界引起剧烈的动荡。

这些涉事的一流宗派怎么可能容忍这一天的到来？唯一的做法，只有先下手为强。或者把玄英派也拉进来成为他们的“同盟”，或者想方设法栽赃陷害，把玄英派清除干净。

沈回川非常担心师门的情况，但同时也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能力还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尝试着早点回修真界，给师尊报个信，让他防范其他各门派。而且，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不能让任何渡劫期修士认出他是玄英派弟子，否则一定会给师门带来大难。

在这种时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回川，而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修士。只要他不露出脸孔，不暴露玄英派的那些招式和传承，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渡劫期修士能认出他这个曾经只有金丹期的小辈。

第313章

混元乾坤九转八卦阵内，二十五位渡劫期修士正沉默地互相打量着。十三位道修, 十二位魔修, 每一个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渡劫后期大能, 每一个都是传说中离历劫升仙只差一步之遥的风云人物。

他们的徒子徒孙每次提起自家老祖都是满面红光，谁都相信这些大能一定能顺顺利利地成就仙途——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步之遥，听起来像是轻而易举就能越过去，但很少有人明白，这一步其实是天堑。没有一个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他们是不是能走到最后。出身名门大派的渡劫期修士, 谁不是风风光光一路走来的天才人物？谁不是机缘宝物样样不缺的天道宠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能熬过渡劫升仙的最后关头。

他们也曾经意气风发过, 他们也曾经自信斐然过。然而, 熬到寿命即将耗尽, 熬到道心开始动摇, 熬到似乎看不见任何希望，他们一天比一天更加恐惧, 也一天比一天更加绝望。药草园已经是他们寄托的最后希望了,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几个不知名的小畜生毁掉了, 他们怎么能甘心？！

【诸位, 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试试剑走偏锋了。】逐浪剑宗，也就是孙晋炎师门的那位剑修大能平静地说。他眼底的杀意却仿佛风暴，带着似乎能毁灭一切的暴烈, 表情和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算最后的收获不尽如人意，也总比两手空空地回去好。】

【不错，这应该算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了。我相信，咱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另一位道修大能点点头，【不过，几千年来我们只顾着彼此打打杀杀，还从来没有合作过，或许谁都会有些不放心。】

【可不是吗？】一位衣着清凉、神态妖媚的魔修大能清脆地笑了起来，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了停，【以前都是喊打喊杀的，突然说要合作，谁心里能不嘀咕呢？当然，什么事都有轻有重。道魔之间的争执和龃龉，对于现在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还是最大程度地保住咱们未来渡劫成仙的希望。】

【这样吧，咱们一起立个道心誓言。如果违背誓言，必定会受九雷轰顶而死。有道心誓言的约束，但凡是惜命的都不会乱来。呵，会来这里的，谁不惜命呢？谁不想更进一步呢？是也不是？】

【说得不错，就这么办！！而且，这应该是一场恶战，谁都不愿意折损在这里，所以每个人都应该竭尽全力施为，也别想着保存什么实力了！】

短暂的交谈之后，这群渡劫期大能暂时达成了共识，又制定了简单的对敌之策。他们的策略很直接：由五个人围攻那个渡劫后期妖修，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杀光剩下的妖修，拿到的战利品等回到修真界之后再平均分配。

——

大阵外，白渊最后一次向沈回川确认：【够吗？】

【够了。】戴上仿真面具的沈回川收起妖修们给的一大堆攻击性宝物，【前辈尽量拖住他们，晚辈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找出阵眼。】然后，他把柳尽欢、沈骄杨都放了出来，师徒三个和碧原一起坐上磁悬浮车，冲进了阵法里。

【听见了没有，拖半个月！】白渊的瞳孔竖了起来，用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妖修，【只要熬过了这半个月，阵法就会彻底崩溃！没有了这个奇怪的阵法，你们就能重新获得自由，谁都有机会渡劫成仙！！】

【他真的能做到吗？】蛟龙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这是他们几千年来的执念，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一次又一次地爆发冲突被人类修士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一个妖修知道，他们还能忍耐多久。

【如果他不能做到，其他任何人也都不可能做到。】白渊的表情变得格外冰冷淡漠，【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宿命，你们只能认命。】他不属于这颗星球，本来也没有必要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但他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格，这个阵法撕裂了他的元婴期分神，他当然要找这些人类修士复仇。至于这颗星球的未来，这群妖修的未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时候，一群人类修士从阵法里冲了出来。白渊拔出沈回川在大阵里抽空给他做出的武器，舔了舔嘴唇，迎了上去。这是用他当年蜕下的牙制作的剑，加入了九幽冥火以及他珍藏的灵矿一起锻造，耗光了两条极品灵脉，最终才成就了一柄威力堪比半仙器的剑。他取了一个没有任何想象力和意境的名字，“毒牙”，和他的本性一样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