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后悔药 倾杯索酒 5457 字 1天前

贞娘笑着脱了外面的披风,上炕坐在杜氏身边,故意撒娇道:“人家不在娘就背后说我,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杜氏笑着搂过闺女,摸着她乌黑亮泽的黑发,嗔道:“娘能说你什么坏话?你是我亲生的,你若有什么不好,还不是我教的不好?”贞娘笑道:“谁说我娘教的不好?我娘教的最好了!”杜氏疼爱的看着女儿:“我才正和宋嫂说暖语的亲事呢,范太太递了信,说后天是个好日子,让咱们一起去相看相看,就去她们家里做客,她请了郝家公子上门送点东西,正好让暖语瞧瞧,你不是一直想蕙兰吗,正好一起看看去”

贞娘笑着点头,自从自己搬来碧溪园,有几个月没见到蕙兰了,只是三五不时让丫鬟交换几样绣品,听闻蕙兰也定了亲,是苏州一家绣坊的嫡长子,十八岁,已经有了功名。

暖语听见说自己的亲事,有些羞涩的躲了出去,俏月和新买的鸣溪跟着笑了起来,一直在厨房忙乎的于娘子听说大小姐来了,忙端了一盘子烤得焦黄酥脆的玉米饼子进来了:“大小姐,快尝尝,这是奶奶喜欢吃的,里面加了些豆面子,甜着呢”

贞娘笑着拿了一块,杜氏是个念旧的人,在吃的东西上也是,自己家最穷的时候,吃不起白面,玉米饼子日日吃,吃的胃里都泛起酸水,杜氏就干脆将饼子贴在大铁锅边上,等着饼子烤出焦脆的一面,哄着自己和纯哥儿多吃一个,顶饱。

贞娘咬了一口,香脆,还带着点甜味,笑着点点头跟杜氏说:“娘,晚上我下厨,昨儿试了几次,总算做出来师傅留下的册子上说的虾爆鳝面了,还有鱼味春卷,晚上我做出来你们都尝尝,若是好,我就让真味楼卖。”

杜氏笑道:“昨天在我这试了一天还不够,回去又贪黑了?你身子骨还没长成,可别累坏了,晚上叫你舅舅和石头都过来吃饭,尝尝你的手艺,昨天可是按我说的用了荤油?”

贞娘点点头:“可不是,还是娘说的对,用了荤油味道就好了很多,那虾仁汆出来也嫩得很,只是那面,我做出来的就是不如娘做出来的劲道。”

“你年纪还小,手劲也小,揉面很讲究手劲的,还是娘来吧”

门外,宋嫂和于娘子小声嘀咕:“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县爷太太和小姐这么爱自己下厨的,一点都不摆臭架子,性子也宽和,听说就是出身不高,奶奶以前是个村姑,还卖过馒头呢”

于娘子翻了翻眼睛,不以为意:“那又咋的,那明太祖皇帝还是个叫花子出身呢,英雄不问出处,我瞧着咱们太爷这家比那些大户人家和睦的多,奶奶虽然出身不高,可你瞧着太爷对她多敬重?舅老爷豪爽,表少爷俊俏,咱们大小姐也标志,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也从来不跟咱们吆五喝六的,给的月钱也多,我瞅着挺好”

“可不是,这金山银山都比不得夫妻子女和睦啊,你瞧着那些大户人家为了点子钱一天到晚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你再看太爷这一家,唉,真是没出比去啊,”宋嫂子惯会逢迎人的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了,那个真味楼,就是咱们太爷开的那家酒楼,我跟你说,我们家当家的还带着我小儿子去吃过呢,真是好吃啊,还不贵,我们当家的去吃了一盘子生煎馒头、一大碗油豆腐粉丝汤,还有一盘子排骨年糕,才花了二十个大子,我那小儿子吃的小肚溜圆,高兴的不得了。”

于嫂子笑道:“我们当家的也去过,和几个做工的哥们一起去的,说好吃还划算的很,有时候多挣几个就叫上一起去吃一顿,还带回来给我尝尝呢,我闺女喜欢那年糕,还有醉田螺,我刚刚听大小姐说了,八成要添新菜式,咱们也跟着瞧瞧,回头也跟我们当家的夸耀一番才好。”

“正是呢”

嘉定地处浏河和吴淞江之间,水产最是富饶,鱼虾四季常有,瓜果常年不缺,吃食也以鱼为主,可这鱼想要做的新奇,做的味道独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鳝鱼是本地最常见也最便宜的鱼,鱼肉细腻爽滑,洁白如玉,可惜腥味极重,不好驱除,本地人多数都是用来做成咸鱼,人称臭咸鱼。贞娘发现在董月留下的菜谱上有一道虾爆鳝面,巨是用鳝鱼做的,她心念一动,觉得可以尝试,跟杜氏一起实验过几次才成。

这面看着简单,其实也复杂,先将虾仁去皮挑去虾线,用酒和淀粉上浆,将鳝鱼切成片,入猪油中略爆,再放上圆葱、姜末略煸,即将爆过鳝片入锅同煸,加入酱油、绍酒、糖、肉清汤,烧一会,见汤汁剩下一半时,出锅。将浆好的虾仁放入猪油中滑散,等面煮熟后,放上高汤和虾仁鳝鱼片,淋上煮沸的麻油,就好了。

做出的面汤汁浓郁,虾仁滑嫩,面条劲道,鳝鱼香浓,味道鲜美。

春卷倒简单,用春卷皮裹上鱼肉和虾肉下锅炸了撒上芝麻就好,只是本地人吃的春卷都是猪肉或青菜的,从来没有人用鱼肉做过春卷,吃起来外表酥脆,里面鱼肉鲜嫩,让人耳目一新。

晚上杜大壮和杜石头一来就闻到满屋子香味,杜大壮笑道:“嗯,定是我们家贞娘又作什么好吃的了 ,快端上来让舅舅尝尝。”许怀安散了衙,刚换上便服,听见舅兄来了,忙出来让杜大壮上炕坐着,两人聊了一会,如今杜大壮迷上了去俏月未来的公公那间武馆当教头,死活非和许怀安商量要在县里开办团练。其实许怀安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嘉定虽然富足,可水匪也多,很多边远一些的小村的渔民因为不耐烦劳作干脆做了水匪,在水路上驾船抢劫,或埋伏在水下凿沉商船,等传沉没后抢劫货物,这样的状况屡见不鲜,偏偏这些水匪都是渔民出身,水性好,身手利落,官府也曾围剿,可都无功而返,嘉定隶属苏州府,驻守的兵卒不过一万人,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很多县干脆自己设了团练,自县而下每五户抽调一名壮年男子加入团练,由县衙派人操练,若遇到水匪伤人或围困商船,可以让团练出动,这样可以省了去苏州调兵的麻烦,也可以很迅速的解决问题。

许怀安跟杜师爷商量过几次这个问题,也跟范县丞讨论过,可团练的费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目前县里还筹不出这笔银子,因此这个提议搁置了一段日子,杜大壮不在乎这些,大手一挥:“可以向那些商户募集,不行我全包了”

杜石头习惯性的近了厨房,看见贞娘正挽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调汤汁,笑道:“要我帮忙烧火吗?”

贞娘摇摇头,也不跟他客气:“烧火不用了,你帮忙端菜好了”

于娘子和宋嫂忙抢上来道:“呦荷,有我们在呢,哪里还用的着表少爷伸手,您快出去吧,这里油烟大,呛着你”

杜氏看了外甥一眼,明白石头的心思,笑道:“不都弄完了吗?剩下的我来吧,贞儿出去吧,换件衣服去”

几个人居然将两个人给轰了出来。

杜石头见贞娘从厨房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忙脱□上的大氅给贞娘披上:“天冷,别冻着了”见贞娘小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红晕,仿佛上好的玉雕浮着嫣红的飞霞,明艳逼人,身上散发着不知是什么清淡好闻的幽香,不由心神一荡,竟呆在那里了。

贞娘见杜石头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扑哧一笑:“你傻乎乎的看什么呢?我脸上脏了?”其实不是没见过杜石头跟别人说话时的样子,很沉稳精明的一个男子,只是见到自己就常常是这样神思恍惚,呆呆的样子,他是很喜欢自己吧,这样一想,心中就多了几分暖意,被自己未来的良人深深的喜爱着,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没,没有‘杜石头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讷讷的道:“我,我打发人去了苏州,听说,听说谢家如今满城里找大夫呢”

“哦?”贞娘挑了挑眉,笑道:“还真没看出来,那个迟恭文胆子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他不定就自己跑路了呢!”

杜石头摇摇头,定了定神:“我去见他的时候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浑身剧痛了半晌,他以为是药力发作,吓得半死,不敢不办,而且更不敢露出一点马脚,怕被他姨夫责罚,下了药之后就来找我要了解药,然后就借口生意需要去了广东那边,估摸三年两载的是不敢回来了。”

贞娘一笑,抬手抿了抿头发,思忖了片刻,才道:“你如今跟着先生学习,可怎么样了?”一提到这事,杜石头的脸就垮了,他自小没读过书,勉强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能看得懂合同,以为这就够了,谁知道如今为了武举,要从头开蒙学起,请了个先生是秀才出身,学问很好,性子严谨,杜石头练武是个奇才,偏偏一拿书本就发愁,那些之乎者也看了就头疼,读了有半年了,字写的还不及纯哥儿呢,一本论语如今还没学上三分之一呢,常常被纯哥儿取笑。

“唉,我,我还真不是个读书的料,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一定挣个功名给你”杜石头脸涨的通红,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两句。

贞娘见他窘迫的样子反而笑道:“不过是个武举罢了,能写上一篇像样的策论也就是了,那些四书五经你学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看看兵法之类的是正经,明儿我跟我爹商量商量,让杜先生给你讲讲兵法之类的,那些个四书五经什么的你若不爱就算了,而且”她抬头看看他,杜石头如今很高,高大的身形站在她面前几乎遮蔽了前面的风景,如一面墙一般,让她满眼里只有他一个:“我也并不稀罕什么功名富贵,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些简单舒服的日子,就足够了”

杜石头自动自觉的将这番话翻译成贞儿心疼自己了,怕自己学不进去累坏了,原来贞儿心里是有自己的,就像自己心中有她一样,过多的喜悦骤然涌了出来,让他心中满满的,洪水般涌动无处宣泄,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有些神色恍惚,手抬起来伸向前,几乎要搭到贞娘的肩上又骤然缩回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攥紧又松开,然后他就有些恐慌,似乎怕别人发现他此刻的喜悦,脸上的表情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很是纠结,然后他忽然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转身冲了出去,高大矫健身影十分迅速的几个起落就消失了。

贞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杜石头应该是太兴奋了,不知怎么宣泄好了所以忽然跑了,她笑着摇摇头,故意站的远远的俏月惊讶的走了过来:“表少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跑了”

贞娘咳嗽了一声:“他出去有些事”

☆、218第六十八章

范太太王氏接到杜氏的信儿说一准带着女儿和暖语过来,忙带着两个丫鬟和女儿打扫了两天,将家里外面都收拾的整洁,又命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传了信给郝家,特指了一事让郝公子亲自来一趟。

范家在县衙的后面一条巷子里,原是在县衙里有房舍的,只是王氏不喜欢县衙里成日人来人往的喧嚣,特意用嫁妆在县衙后面买了个三进的小院,粉墙青瓦,小巧精致。

杜氏和贞娘才一下车,王氏已带着蕙兰迎了上来:“盼了几日了总算盼着太太来了”蕙兰忙上前给杜氏见礼,又拉着贞娘的手彼此见礼,很是亲热。

一行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屋子在正堂坐下,丫鬟奉了茶点,王氏笑道:“这是我娘家昨儿才送来的今年的老君眉,味儿还不错,太太和大小姐且尝尝。点心当然比不得府上的,是我们家蕙兰做的杏仁糕,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杜氏和贞娘都尝了尝赞了一番,王氏笑着看了看女儿,跟杜氏笑道:“这儿冷,让蕙兰带大小姐去她房里玩一会,太太上我房里小坐一会儿,咱们别跟着她们小姐妹,让她们自己乐乐,太太看可好?”

杜氏笑着点头。

蕙兰带着丫鬟将贞娘让到自己的闺房里。

蕙兰的闺房房间不大,拢了火盆,很暖和,屋子里放了琴架和一部古筝,墙上挂了一幅海棠春睡图,桌子上放了两盆水仙,白玉似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床是紫檀木的添漆床,上面铺了水绿色的杭绸褥子,窗子旁摆了一张宽大的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面放了两个厚实的紫色牡丹引枕,中间放了一个小炕桌,桌上放了个线笸箩,里面是各色绣线和一幅绣了一半的雉鸡牡丹图。

蕙兰将贞娘让到罗汉床上,自己也盘膝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线笸箩放到桌子下面,贞娘知道,定了亲的女孩一般都要给婆家的公婆姐妹们做些见面礼,多数都是鞋袜荷包等等,蕙兰定了亲,自然要做些这样的活计,也不点破,只是笑笑,道:“姐姐的房间收拾的好精致。”蕙兰笑道:“有什么精致的,不过是凑合罢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碧溪园呢?说起来还是夏天的时候去逛过一次,明年还想去瞧瞧的,只是怕,没那个机会了”

因为年纪大了,婆家怕耽搁,婚期定的很急,明年的五月初八。嫁到苏州只怕回来就难了,蕙兰有些黯然。贞娘也跟着叹了口气,转而安慰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明年你省亲回来带着姐夫来我们家玩,多个人不是更热闹?”蕙兰红了脸,嗔道:“你这丫头,你也定了亲的,嘴上就每个把门的?可好在你定的亲事知根知底的,你们是自小的情分,自然是,不同的”蕙兰有些羡慕的看着贞娘,亲上做亲,自小一处长大,听闻那表哥对贞娘很有情谊,自己呢,要嫁到苏州,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听闻那是个极大的家族,光是小叔子小姑子就有七八个,想想就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