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香江是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 因为前两年相对宽松的政策,很多越南、老挝、印尼的朋友来到了这里。近十年, 香江孤儿院收到的病婴数量急剧上升,其中许多婴幼儿就患有冻血症。”
徐明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前两日, 我们受邀去玛丽医院参加一个研讨会, 感触良多啊。那么软软小小的孩子, 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看到这些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我真的感觉我们做得不够啊!”
“所以,我和王教授、赵教授讨论了一下, 打算在会上做个呼吁。希望大家能重视起这种特种病、特种药。”
“后面是小张收集的一些素材资料,大家都谈谈看法嘛。”
李铮继续往后翻, 关于冻血症介绍后头是一些患病婴幼儿的照片, 他们皮肤泛青、四肢和躯干因为萎缩拱成一个怪异的弧度,许是发现照相机在照他们,孩子与身体极不协调的大脑袋转过来看着照相机,大大的眼睛里看不到对生活的一丝希望。
李铮的心便是一颤。
确实, 他做得太不够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当初从分子生物转投制药的初心了?李铮的指尖划过孩子的眼睛, 他眼睑低垂,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李铮啊, 你说说你的看法吧。”徐明生点了李铮的名字。
李铮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口道:“冻血症与als不同,它的本质是一种血液病, 血液中的凝血分子异常增多,导致血液密度上升,逐渐凝固。按现有的医疗方法,使用氨米沙丁强行抑制凝血分子分化,但这对两周岁一下的婴幼儿来说,是致命的。”
“研发此药物最大的阻碍,是临床四药物试验,如何找得到这么多病婴参与试验。哪怕是找到了,但婴儿本身是不能签署药物试验自愿协议的。研发这种药物的机构,在一开始就要冒着极大的舆论和政.治风险。这份呼吁,不够有说服力。”
李铮的话很冷静,也很残酷。极低的市场预期、极大的舆论和政.治风险,随时会被扣上不道德、人体实验的帽子,在这些现实条件面前,这份呼吁显得有些单薄。
李铮的话太尖锐,也太现实,办公室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赵教授拍拍李铮的肩膀,“现实存在的问题很难克服,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
从徐明生办公室离开后,李铮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了菁园。
现在的菁园应该改叫青园了,因为菁园的菁,是沈鸿菁的菁。这块地到了李铮手里,这个名字自然不适宜了。
但是李铮又不愿意花时间去想名字,就直接把菁上面的草字头去掉,改名青园。
梁家派来的工程队动作很快,五座别墅外墙已经贴上了石料,青园周围也用高高的铁栅栏围起来了,安保公司派来的人二十四小时执勤,安全性极高。
“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工?”李铮问道。
包工头笑呵呵地说,“小老板你放心,方管家说了,您的器材一个半月后就到了,我们保证在您器材到之前,把这里整利落喽!”
一个半月……
他一天也等不了了!
李铮给周思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几天后要去东京参加一个国际大会后,就立马钻进了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是李铮问徐明生借的,不仅借了实验室,还借了两个研究生打下手,其中一名正是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位男学霸。
男学霸见到李铮也很惊讶。今天中午他突然接到徐院长的电话,让他和学弟到实验室帮人打下手。
能有这种机会,张跃军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实验室和社会上的企业一样,里面的阶层划分得非常清楚。阶层顶端的是实验室负责人,也就是实验室的实际拥有者徐明生,紧接着是几个副教授级别的研究员,他们往往能独立主持一个项目,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再接下去是不能独立主持项目的研究员,他们中有资历较浅的副教授,也有努力向副教授位置上爬的讲师。最后才是他们这些研究生实验狗。
而且实验狗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等实验狗,可以稍微参与一点项目研究,若是项目主持人高兴的话,能分个边边角角让你去做,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二作,十分有含金量了。
二等实验狗,俗称打杂的,可以接触实验器械,可以在项目主持人或一等实验狗的要求下,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操作,一般都是重复劳动,能不能混上三作得看项目主持人的心情。
三等实验狗就别提了,找资料,找资料,还是找资料。能争取的就是四作五作的位置,说出去好听点,实际上没有什么含金量了。
张跃军算一等实验狗了,不然也轮不上他去参加亚洲生物制药大会。而他的学弟刘孟林是二等实验狗,已经是研二了,混了两个二作,一个是sci论文二作,一个普通论文二作,在后世看,这成绩可谓凄惨,但在八十年代,已然算不错了。
但张跃军没想到,他等了一中午,等到的不是某某教授,而是李铮。
一个大一新生?
你tm的跟我在开玩笑?!张跃军心里不由骂娘。
李铮自然是看出了张跃军和刘孟林的心思,他走进实验室,戴上鞋套,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穿上实验室专用白大褂,洗手,戴上橡胶手套,一气呵成。
换上熟悉的装备后,李铮只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他舒展了一下脖子,随后转过身来对张、刘二人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铮。一个半月前我在《微生物》上发表了关于‘药物催化剂’论文,两星期前,我在香江大学的公共实验室成功提取药物催化剂,并与两家制药公司签订专利授权合同。三天前,我用药物公司支付的专利金买下了香江大学十公里外的菁园,用作自己的实验室建设用地。”
李铮如此高调地将自己的事迹罗列一遍,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他明白不情不愿的实验狗和干劲满满的实验狗差别有多大。
别看实验狗做的是一些繁琐的杂事以及不用脑子的重复劳动,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为项目主持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在一个实验室中,实验狗是不可或缺的,这是公认的事实。
张、刘二人嘴巴长得老大,真的假的?一个大一新生……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们可以像徐教授求证。我现在要做的项目,张学长你应该有所了解。我们时间很紧,我希望两位学长能尽力帮助我,我承诺给两位二作的位置。”李铮顿了顿,“一篇有分量的sci论文的二作。”
张、刘二人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李铮说的应该是真的,徐明生是他们的导师,没人会撒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张跃军和刘孟林看看李铮,再瞅瞅自己,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哎,等等,李铮,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直接喊您名字行不。您说我清楚项目,什么项目?我好像并不是太清楚。”张跃军挠着脑袋,一脸迷惘。
李铮哑然,他摘下一只橡胶手套,从包里拿出早晨关于“冻血症”的资料。
“学长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这是‘冻血症’的资料,徐教授说是你收集的。”
“额,对。”张跃军点头。
“那就是了,大会在31号召开,我们30号就要出发,还有五天不到的时间,我打算做一点冻血症药物研究的先期工作。”李铮低头重新戴手套。
张跃军神情呆滞,刘孟林显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他拿起资料翻了翻,随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李铮。
开玩笑的吧!
根据塔夫茨药物开发研究中心提供的一项数据显示,开发一种新药的平均成本大约为26亿美元,平均研发年限是7-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