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时候,他听说有个演员花了十个小时,游泳偷渡到香港。他听到的时候只觉不可思议,却没想自己有天也会做同样的事。
幸好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自己的意识和身体惯性的融合非常顺利,他认命地向前游去,心里暗暗祈祷这里离香江已经不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铮的四肢越来越酸软僵直,深秋冰冷的海水,一望无际的海洋,时时刻刻都在挑战李铮的生理及心理极限,若不是前世一次次药物研究的失败锻炼出来的强大心理,李铮恐怕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就没一个悬浮物可以让他休息一下吗?李铮在心里苦笑。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一个巨大的铁罐子出现在他视线可见的不远处,这是一个油桶,横躺着浮在水面上。
李铮眼中爆发出灼人的精光,他用力挥动双臂向油桶靠拢。
当整个身子趴在油桶的一刹那,李铮觉得自己真tm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靠在油桶上休息,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他知道,他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李铮的眉头忽然一皱,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出血腥味的源头,突然他目光一凝,将视线锁定在油桶盖子处。他眼尖的发现,丝丝鲜血正从盖头与桶身的缝隙中流出来。
里面有人?!李铮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八十年代黑.帮题材影片中,将人放进桶里抛入大海的场面。
活得久,还真是什么都见到了。李铮面上露出挣扎的神色,打不打开盖头,若是里面的人还活着还好说,若是死人的尸体……他不由打了个寒碜。
“看在你也算间接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就打开看看,若你活着,我还了你人情。若你死了……等我到了香江,必然为你建个墓,清明祭扫。”李铮喃喃自语着,随即游到了油桶的盖头前,将其打开。
盖子打开的一刹那,一双幽深的瞳孔瞬间映入他的眼帘。
里面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身着白衬衫和西装裤,黑色短发因为被水沾湿了少许而服帖地呆在脸颊旁,他的面颊微微往里凹进,鼻子高挺,最令李铮吃惊的是他是眼神,这是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眼神吗?如一潭死水一般幽深,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
那孩子的四肢被绳子固定在油桶四方,那血腥味正是他在挣扎中,四肢与麻绳摩擦破皮流出来的血液。
第19章
四目相对,李铮吃惊于这个孩子眼神中的冷静与冷漠。被捆在油桶中抛入大海,这几乎是必死之局,这孩子居然没有一丝惊慌,得救了也没有丝毫的欣喜。饶是活了两辈子的李铮,自认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看到了,李铮自然会救人,而且在这茫茫大海中,有一个人陪伴比独自一人好太多了。退一万步讲,两个人一起死也比一个人孤零零死去要“幸福”得多,不是吗?
他小心翼翼得将油桶口向下压了点,好让自己探进头去,然而李铮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的身高,即使他已经很用力地伸长脖子了,嘴巴和那孩子右手被绳子固定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
李铮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纠结身高的时候。
“小家伙,努力往后靠,保持油桶平衡,否则我们俩都得死在这。”李铮一边说着,撑在油桶口的双手慢慢向里挪去。
梁哲的眼珠动了动,慢慢转向李铮的方向。他奇怪地看着那个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至可能还比自己小的干瘪少年,他是如何理所当然地说出“小家伙”三个字的?
李铮已经将半个身子挪进了油桶里,梁哲的眼珠随着李铮的脑袋而转动。李铮的手拽住了梁哲的手臂,他慢慢将头往束缚着梁哲手腕的绳子处伸去。
梁哲歪过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他这样想着就这么做了。
正在用牙齿咬断绳子的李铮身子一僵,在心里暗骂一声“神经病”,随即继续自己的工作。他不是不想用手去解,只是油桶的盖子打开着,如果不用双手保持平衡,一不小心海水灌进来,他倒没事,这个被绑住的小孩恐怕就危险了,李铮可不认为自己能捞起一个灌满水的油桶。
李铮的牙齿显然没有他那双配惯了药剂的手那般灵活,在几次咬破梁哲的皮肉后,才终于将其右手解放了出来。
古人说乐极生悲还是有道理的,李铮左手微微动了一下,油桶口猛地向下倾斜,海水瞬间涌了进来。李铮面色大变,麻烦了!他猛地将整个身子探了进去,手和牙齿并用,想要迅速将梁哲另一只手的绳子解开。
油桶里很快充满了海水,并迅速向下沉去。
李铮心中大急。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头被轻轻推了一下,猛地抬头,只见那个白衬衫小孩不知在何时已将他自己双腿上的绳子解开。小孩幽深的瞳孔盯着他,突然他的眼睛弯了弯,又迅速恢复成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模样,那速度快得让李铮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李铮让开了身子,小孩单手只花了几秒,那绑的牢牢的绳子就散了开来,他用力一手拽住李铮的手臂,同时双腿往后用力蹬在油桶底部。
油桶受力后迅速向海底沉去,两人则借力上升了一段,当两人再次破出海面的时候,李铮觉得,这真是他这两辈子最刺激的时刻了。
李铮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戳了戳,那白衬衫小孩将不远处的油桶盖捡了回来递给他。油桶盖浮在水面上,倒是个借力的好东西。
李铮点点头,两人一人一边抓着油桶盖迅速向前游去。
其实盐田县和香江鑫界本就不远,再加上船已醒了大半路程,李铮和梁哲只是游了一个多钟头,就看到了海岸。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大浪将两人打到海滩边,两人全身湿透狼狈地趴在岸边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李铮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梁哲艰难地偏过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
在他眼里,这个少年一身香江乡下人都很少穿的“破衣服”,个子不高,仔细看应该还比自己矮半个头,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笑起来丹凤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梁哲听着少年的笑声,胸腔里鼓鼓的,似乎有什么要迸发出来。
他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赫赫……哈哈”的声音,他的笑声越来越自然,当两人的大笑声合到一起时,梁哲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压抑感和郁气都随着这一场大笑抒发了出去。
两人笑到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安静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而有海浪拍打在两人身上,他们都毫不理会。
等到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李铮转过头开始认真观察他救下的这个“孩子”。
即使被海水泡过,那“孩子”的衬衫和西装裤也只有边角处微微发皱,这种品质不可能是市面上卖的那种大路货,而且那孩子刚刚解绳子的手法和速度应该是特地练过的。会练习这种手段的人,要不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要不就是那些豪门世家,那些家庭的孩子从小就会被教导反绑架学,以防万一。
这孩子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刀口讨生活的,李铮脑补了无数个类似继母暗杀原配孩子、兄弟互相仇杀的豪门惨案,看向梁哲的目光带上了深深的同情。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李铮开口问道。
梁哲幽幽看了他一眼, “我66年的。”
李铮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孩子是在强调自己的年龄,66年现在是17岁,李铮沉默了,他貌似是67年的,今年16岁……
“梁哲。”看着李铮略显尴尬的神情,梁哲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