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一瞬间有些懵。
他吸了吸鼻子。
满屋子的酒味儿。这味道很重,夹杂着粗热的鼻息,让人有些反胃。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外面好像是在下雨,清冽的青草香和被打湿的泥土的气息跟着一并从窗缝里悄悄地溜进来。
杜云停身形摇晃一下,终于看见了眼前人。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这会儿显然是喝多了,满脸通红,冲着他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瓶。
“白夏!我跟你说,嫌弃我……你就直说!”
“瞎给我扯什么借口,连床都不上,又是说不能了,又是说害怕……你他妈就是觉得老子没钱!……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他伸手来拽杜云停,动作很粗暴。杜云停皱了皱眉,没让他碰着自己的衣角,向一旁躲闪开了。
出乎意料,对方的速度比他要快上许多。杜云停也算是从小练出来的灵活,分明觉得自己能避开男人,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还是被男人牢牢拽在了手里,啤酒瓶高高举起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砸;里头还有半瓶没喝完的酒顺着往地上淌。7777高声叫道:【小心!】
杜云停也看到了。他头皮微微发麻,飞快地后退一步,没往门边走,反而往桌旁边靠。
7777懵了。
【你……】
你咋还不跑?
杜云停不跑。他从桌子上的砧板上头抽出了一把重重的大菜刀,对着男人来回比划。比起他手里那刀,男人手里头的玻璃瓶就跟个玩具似的,半点没作用。
对面的男人居然并不曾怕,看见他手里拿着菜刀,甚至嘲讽地笑了声,醉醺醺打了个嗝儿。
“你一个旧人类……”他含糊不清道,“还有胆量砍我?”
什么旧人类新人类,杜云停并没听明白。但他并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眼看男人不受他威胁,还在一步步靠近,杜云停左手持刀,右手冷静地从墙边操起了一瓶用了一半的杀虫剂。
【二十八,关闭点嗅觉。】
7777把嗅觉关了,杜云停打开杀虫剂,噗噗噗对准了男人脸喷。男人叫了一声,眼睛火辣辣地疼,下意识伸手就去揉——趁这个时候,杜云停左手的刀也举起来了,刀刃平着在男人头顶上狠狠一敲,硬是将他敲的懵了半晌。
趁着这时候,杜云停飞快地顺着墙边打开门蹿了。他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对7777难以置信道:【上来就打?】
还有没有人性了?他完成的又不是超级英雄系列任务!
7777也很震惊。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和任务对象硬碰硬的宿主。】
杜云停跑出了老远,踮起脚往后头看了看,确认男人没有追上来。
【你总共见过几个宿主?】
【你一个,】新手系统7777坦诚,【你是我带的第一个。】
照你这个能把系统气死的程度,很可能也会成为我带的最后一个。
【不过,】它又道,【我之前听说过这个世界的任务。来完成的人不少,但成功的还没有。】
杜云停挑了挑眉,说:【发来看看。】
系统把完整的世界线发来了。
这是个新时代。在经历过一轮末日之后,为更好地适应地球环境,人类与动物进化成了新物种,可以同时拥有兽形与人形两种形态,生命力、敏捷度都大大提升,在末日时代成为了拯救世界的主角,被称为新人类;而原本便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类,则被称之为旧人类。
原主白夏就是个旧人类。他的家人都没能挺过末世,也没能见证末世后的新生,他作为家中唯一剩下的人,在这新建起来的世界上活着。
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政府努力将人民的生活水平恢复到末日前的日子,鼓励人们都走出家门,重新建设家园。
白夏就是其中一个。他亲眼见证了足有几十层楼高的巨大藤蔓从自己家的小区上缓缓退去,逐渐消融,于是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能走进了家。
努力工作,努力学习,这就是他的生活。他本是一个天生的gay,好在末日后,人们对于同性的恋情也逐渐变为了包容,毕竟,生与死都跨越了,同性和同性,这其实不能算什么问题。
在同小区的一个阿姨热心介绍下,白夏有了个相亲对象,江文康。
江文康是个新人类,还具有豹子的形态。他人高马大,身材健壮,在桌子边一坐,便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好像十分值得信赖。介绍的阿姨将江文康几乎要吹上天去,说他:不仅是个新人类,而且还体贴,懂事,求上进……
白夏也喜欢。他没了父母,天生对这样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很有好感。对方似乎也看上了他,在那之后频频约会,圣诞节时,正式向他表了白。江文康说家里的房子暂时出了点问题,没办法住人,两人便住在了一起。
虽然住在一起,白夏却始终不能接受这么快便迈进最后一步。他仍然是传统的老的思想,认为这样的事,总要在双方确定了此生都是这个人后,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在许诺下余生之时,才能进行尝试。江文康几次试图在夜里爬上他的床,都被他严词拒绝了,态度便不如之前好。
直到此时,白夏仍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认为自己亏欠了男友,对他加倍地好,一日三餐做的好好的,近乎供奉神一样供着他。
江文康不喜欢出去工作,他就自己打几份工,辛苦赚着钱供两人吃用。
问题真正暴露,是在江文康第一次喝酒后。回来之后,他二话不说,就捋起袖子,用啤酒瓶把白夏的胳膊打出了伤。
白夏不得不在半夜捂着胳膊去了医院。酒醒之后的江文康连忙赶过来,又是给他下跪又是给他认错,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要是再有下一次,”跪在地上的男朋友信誓旦旦说,“我就不是人,我是狗!我下辈子不得好死!”
白夏心肠软,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不得好死的话。
毕竟有感情在,对方认错也诚恳,白夏信了。
他没把这件事当事,只以为是江文康喝多了耍酒疯。在那之后,该怎么照顾男友还是怎么照顾男友。
谁知道,不过半个月后,这件事就发生了第二次。
这一次远比第一次严重,他被打的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头磕在了桌子上,磕出了半个碗口大的一个包,狼狈不堪,不得不再次赶往医院。
江文康又来了。仍旧是老一套,下跪,求饶,发誓,哭……他还给白夏写了保证书,写的情真意切,手指头刺穿了滴出血在保证书底下印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