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低声道,“主定然会欣悦的。”
杜云停并未理解,由他来主持神祭,如何能保证主便能欣悦。
毕竟,他是曾经给主唱过小黄歌的信徒。
神祭与册封大典几乎是同时进行,教廷里里外外都是忙碌的人,张罗着各项事宜。为了神祭,大主教的典礼最终从简举行,在那一日,他站在大教堂中,由前一任教皇为他带上属于教皇的桂冠。
崭新的权杖握于手中,当新教皇向着台下的神父们转过身时,这些信徒们心中都知晓,这将是距离神最近的人。
遗憾的是,在这一场典礼之中,神并未亲自现身。
“其实主只现身过一次,”有神父向杜云停解释道,“那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有一位神父有着罕见的黑头发、黑眼睛,主兴许是不曾见过,所以亲自出现在教堂之中一看究竟。”
杜云停说:“这么说,他是得到了主的恩宠?”
“自然不是,”神父连连摇头,“主也只是于教堂里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拂袖而去。然而仅是那一眼,也足够了。”
他指指如今教堂顶部的雕刻。那里头大多都有神的身影,被笼在一层圣光之中,几乎看不清面容。
“有人看清了主的脸,却怎么也没办法把他雕刻出来,”他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钦羡,“若是真能亲眼见到父神,那该是何等的荣耀?”
缓过神来,他又与身旁金发碧眼的特里斯神父道:“但这一次的神祭,是由您来主持的。说不定,您能得到这样的恩宠呢?”
特里斯神父只微微一笑,眼睛碧的好像一潭泉水。
他在那之后接连于圣水之中沐浴了七日。教廷制作了种有着奇异芬芳的脂膏,每日沐浴之后,都需厚厚地涂一层于身上,甚至连头发也不曾放过。神父本就是于教堂之中养出来的人,身体洁净,连阳光也不曾怎么见过,在这之后愈发滋养的肌理细腻皮肤丰盈,湿着金发于圣水池中起身时,让神都忽的心中一跳。
教义本就繁琐,杜云停只当圣水沐浴是神祭前的必须步骤,丝毫不曾放在心上。侍从将漆黑的圣袍换掉了,换成了一身轻薄的白袍,它并不像圣袍那般宽松,走路时能隐隐看到勾勒出的腿部线条。
淡金的长发被松松束成辫子,一直垂到臀际。年轻美貌的神父手中紧紧握着十字架,被白色的帷布裹起来,带着面具的侍从将他扛着,送进了教堂里。
那里已经有无数神父在等候。新教皇站在最前端,悬挂着的长长帷布飘动起来,遮挡住了下面人的视线。
他们也看不到,这一次的神祭上,并没有什么献于神的猪羊或粮食。
只有被裹着的特里斯神父躺在祭坛之上。侍从将帷布一把抽开,他迷茫地伸展开身体,绷直赤着的脚尖。
有细细的金链子从他手上缠绕过去,蛇一样蜿蜒盘旋,最终扣在了祭坛的扣上。
杜云停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他是主持,为何会躺在祭坛上?
然而此刻,他却被巨大的威压牢牢固定于上面,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台下的人泼过圣水,低低的吟唱声于耳畔盘旋。
“我万能的主……
我以虔诚的心供奉您,以炽热的灵魂效忠于您。
以绝不背叛的赤诚感恩您,以魔鬼也会震颤的决心跪倒在您脚下。
您把我们从尘土中抬举,从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成为天父。您的儿女愿将世上最好的供献于您,请您品尝——”
在呼啦啦弯下腰去的信徒之中,唯有教皇动了动嘴唇,无声念道:“——您最忠诚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先生:???
怂怂:???
什么情况???
怂怂:都说了他不行——不行!你们送进他嘴里他也是不会……嗯嗯嗯?
第54章 小神父(十)
神这一日并没有附身于骷髅。
他从高大的神像之中抽出自己的身影时, 其实并未对神祭抱有什么期待——神祭常常有,人们往往会贡献上他们最好的种子、最鲜的葡萄酿成的酒、最肥嫩的牛羊。神看惯了这些, 知道祭坛上摆着的究竟会是什么样血淋淋的祭品。
这一次,唯一的意外在于小信徒。
他缓缓聚于空中,淡金的眼眸径直向着台下的位置望去。那里站着的应当是他的信徒,披着全新的圣袍, 金色的长发用碧绿的丝带系在脑后,领口整理的十分整洁——然而他并不曾看到, 站在主持位置的是一个两鬓头发发白的老头子, 新教皇。新教皇弓着身子,嘴中低低念着祷告词。
神骤然蹙了蹙眉头。
他在庭中搜寻一圈, 神父与主教们站满了教堂,沉沉的黑色从这头一直铺到那头。那里头或年轻或老去的脸里, 都没有他所见惯的孩子,只有一群对他说着虔诚效忠的灵魂站在这里, 心里转着的念头却足以与魔鬼相提并论。
叮——
象征着神亲自到达的金铃铛于教堂上方敲响了,继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新教皇骤然抬了抬眼皮, 却并不敢将头抬下来, 只恭恭敬敬道:“我敬爱的父神, 万能的主——我已将最珍贵的祭品献于您, 请您享用。”
神并未回答, 片刻之后,有沉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了。
“特里斯去了哪里?”
那声音让教堂的地板也跟着隐隐震动,庭中站着的神父皆把头低得更低, 因为这含了些怒意的声音而惶惑不已。
新教皇却并不曾慌张,事实上,主对于特里斯的过问让他提起来的心更放回去了一些。他愈发弯下腰,回答:“蒙您惦记,父神。请您先前往祭坛上一观,特里斯,您虔诚而忠心的孩子——”
风骤然扬起来了。飒飒飘舞着的白色轻纱将神的视线遮挡住,当它们再飘荡开时,神瞥见了祭坛。
白纱包裹着的神父静静躺在上面,长长的金发束成辫子放于一侧。往常圣洁而禁欲的黑袍被脱掉了,难得一身雪白的小信徒轻薄的像是被放在祭坛上头的一捧雪,脚踝手腕上都缠绕着细细的金链,此刻被晃动的哗啦作响。
那方才被殿中熏香掩盖住的气味如今扩散而来,omega甜美的信息素味道微微有些腥甜,好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他的血管攀爬上去,勾着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