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也不清楚杜明兖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我当时神情有些恍惚,只记得他撑着伞走到我面前,背对保安室的方向对我说了三个字:“回家吧。”然后我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一起回家了,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问。
回到家,他用毛巾帮我擦干湿漉漉的头发,我有种委屈,很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恶他那天的帽衫为什么软绵绵的。我忍住这种冲动,等他给我擦完头发,我回到卧室换衣服,一晚上就没再出门。有几次我都感觉到杜明兖就站在卧室门外,可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我在发呆的功夫,思绪飘回小时候,高考发挥失常的我,和我最爱的传媒大学失之交臂,我也是这样一个人窝在卧室里,呆呆望着窗外枯坐一夜。爸妈轮流敲门我都没有理,我只想安静一会儿,可他们却夺走了我最后的清闲,于是我和所有叛逆期的少女一样,心里的炮仗被点燃,我对着他们咆哮,眼泪像水龙头关不上,尖叫、哭喊,最后挨了人生中唯一一次揍,终于消停了。
那天晚上爸爸打了我,妈妈一直坐在沙发上哭,比我小5岁的弟弟皱着眉头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这场家庭闹剧,像个局外人。这一巴掌下去,我看到爸爸的手在抖,他想安慰我可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来,而妈妈伤心的不能自已,似乎无暇顾及我的感受了。
我没有哭,挨了这一下让我反而冷静下来。我低着头,眼睛向上瞟,看着我爸说:“你再打我一下,我从这里搬出去,你再也不要管我。”于是,我毫不意外的挨了第二下,接着第二天我搬到现在家里,和我爸妈开始了长达4年的冷战。
后来出国留学,可能因为父母出了太多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有意要去缓和关系。我一个女孩漂洋过海求学,父母也是心疼的,加上他们一直为当初的事情后悔,只是拉不下脸主动和好,更是乐得我先服软。
于是我在家里的地位人生中第一次超过了弟弟,成了爸妈手掌心的宝贝,每天怕我饿着冻着,不停给我打电话送上关怀。
从回忆中收回神,我屈膝窝在飘窗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好像每次我人生最痛苦的夜晚,天上都是万里无云,月亮就想开了灯一样又大又圆。我忍不住想,月亮是不是克我?已有但凡看到跟月亮有关的我是不是都应该绕着走?例如眼睛笑起来像弦月的男孩。
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乐,疲惫的把脸埋在膝盖间。我还真是没什么长性,就连难过都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被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断。算了,不想了,能怎么样呢,只是徒增伤悲。
我回到床上想睡觉,今天哭了太久,眼睛酸胀,很快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们和胖哥开会谈tvc的脚本。这次合作客户想要主推防晒霜。当我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大白眼球翻过去,三九隆冬的卖防晒霜,也是挑了个好时候。
会议主持还是张经理,她简单将这两天我们和创意一起头脑风暴的方案发给胖哥,并且声形并茂的讲述了一遍。整个幻灯片都是黄色、绿色、橘黄色、蓝色这些热带海岛色系组成,还是很有代入感的。
前几天的头脑风暴虽然参与了,因为心情不佳,我倒是没怎么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加之张经理坐镇,不太需要我做什么,我只要后续替她盯执行就好。今天一开会,我忍不住为大家的劳动成果拍案叫绝。
冬天是海岛的旅游旺季,他们和一些旅行社在东南亚、太平洋、加勒比海的几个独具特色的小岛开发旅游项目,并且会请杜明兖直接飞过去拍摄tvc。我听完觉得这个想法挺好,不过嘴上忍不住嘟囔:“这不就是地陪的一天么。”张经理听到不满的瞪我一眼,我抿着嘴唇闭上嘴。
我看坐我旁边的胖哥满意的点头,我忍不住捅捅他,侧头低声说:“明兖现在哪有时间这么满地球的飞啊?而且他怕水啊,能去海岛吗?”我指了指打印出来的幻灯片说,“你看这里,要下水的。”
胖哥盘算了一下,询问了tvc的具体拍摄细节,张经理一一解答之后,他要求回去商量一下。张经理表示理解,不断感谢胖哥的支持,毕竟这样提案没什么意义的经纪人很少,能通过经纪人这一关,向来是和明星合作的第一座大山。
下班回到家,杜明兖正在沙发上打坐。他盘着腿,双手自然垂在膝盖上,腰板挺直,闭上眼睛进入冥想。我被他这姿势吓一跳,问道:“怎么你这是要飞升上仙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说:“你是不是整我?为什么拍摄要下水?”
我放下包坐在沙发上,要是冤枉我我可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第一,水下拍摄不是我提的;第二,即便不是我提的,对于这个tvc来说,水下拍摄能够增加夏天海岛的代入感,那就应该配合;第三,整你我有的是办法,不需要在工作上做这么不专业的事情。”
他点头道:“看来你精神好多了。”
“你耍我呢么?”我不满道,“对了,你之前拍mv不是在水下拍过吗?那次怎么拍的?”他眼神立刻飘去别的地方,不自觉地嘟着嘴不说话。
我认得他这个表情,立刻逼问道:“你骗我对不对?”他不占理,反而趾高气昂的说:“我那是为了安慰你,不算骗你。”我也不跟他计较,笑道:“好好,不算。那你这么怕水,这次合作很难推进。要不我回去跟张经理说,我们换个点子?”他摇摇头,义正言辞的说:“怕水就克服,我是专业的,不必因为我个人原因影响项目。”
我赞许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表扬:“真乖,那我帮你克服吧。”他警觉的躲开我的手,问道:“怎么克服?你不会也想把我踢进游泳池不管吧?”我坏笑:“哎,不会的,我会很温柔的。”
他喉结震动,吞了口唾沫,最终还是屈服在我的淫威下,乖乖跟我进了卫生间。我换了居家服,将裤腿高高挽起,又撸起袖子,这架势吓得杜明兖转身要走,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回来。
“你确定不会淹死我?”杜明兖弱弱的问。我好笑道:“喂,浴缸哎,能淹死你也是不容易。”他看了浴缸一眼,犹犹豫豫不愿靠近。我指了指他的胸口说:“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