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憋气的厉害,气的一顿脚,夺门而出,刚跑出门去,就听得路过的两个女人,对着南芙家塌掉的半边墙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个说:“哎呀,听说这胡同里新寡妇的门前可不清净呦”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这男人死了才个把月功夫呢,就这般熬不住了,招惹的那些个混子,闻着味儿就都寻来了!”
“看那墙头,听说是半夜里,有人偷爬过去,踩踏的……嗤!爬都爬过去了,那寡妇偏又学那贞洁烈女了,拿把剪刀扎自个脖子,才把人给吓唬走的……”
“你说她也是莽,这跟前还有孩子呢,也不怕伤着孩子!这男人没了,孩子也成了累赘,两个还都是带把的,怕是不好找下家呢”
“那小寡妇,模样狐媚的很!怕是也不用想着找下家了,哪个不长眼的会替个死鬼养儿子啊?我瞧着那,趁着还有点颜色,张张腿,这把孩子拉扯大的钱怕是还能赚的出的……”
“嘻……也是……”
“哎吆,你干嘛?!!”
两个女人迎头被扔了一大块石头,幸亏躲的及时,没打到头,一扭头就见一个童花头学生装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赫然还捏有一块石头,脸涨的通红:“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杂碎!都给我滚开!”
“吆!!!小丫头片子,嫌命忒长是吧??!!”一个女人卷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来打人。
上前了两步,脚步却又停了下来,摸了摸脸,面色居然有点可疑的红,偷偷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哼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拽人走了。
陈芃儿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偷偷松了一口气,她长这么大其实还真没骂过人,方才那一句还是跟阿斐学的,紧抓着石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腿一软,倒退一步,一下突然靠去一个人身上。
她吓的急忙转身一瞧,身后赫然站着的,正是陆安。
陈芃儿吓的手里的石头一下就丢去地上,耷拉着脑袋只等着挨训,就听得头顶上他无波无澜的声音:“随我来。”
马车行了许久,车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白布蒙着的一张板样的东西,颠簸着听那声响,像是石板……陈芃儿敛声静气,心下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也不敢说话,直到赶车的阿杰长长的“吁”过一声。
她爬下车,才发现已经到了城郊盘山脚下,盘山不高,几座小山头延绵,期间一座低矮的山包上,有一片杏子林,却是长势并不好,稀稀拉拉,一地的残枝败叶。
近年各路军阀战火延绵,时时都有流民难民四处奔走逃难,杏子基本等不到成熟便被撸去做了口粮,只有那些枝头甚高的,才瞧的见枝叶下几颗青色的果子。
陈芃儿还是不敢出声,亦不敢发问,一路乖乖随了陆安的步子,山路难行,他回过头来,一手提了食盒,一手牵了她的手,手下攥的她很紧。
她满心懵懂,脑子更是空空,只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他。
杏子林深处,一小块的空地,空地上一抔黄土,黄土堆前石头压着一碟黄纸,周围零星被踩去泥里的几片纸钱,朝天颤出惨白的颜色。
陆安弯腰清了清黄土堆前新生出的野草,随后跟上来的阿杰,从背上默默把那蒙了白布的沉重物什放下地,解开白布,扎去黄土前。
竟是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面简单刻着两行字:爱女陆君好之墓——民国庚申年父:陆其祯立
从食盒里取出四样果碟,陆安一一放去碑前,静立片刻,回头唤她:“过来,今日是君好姐的头七,我带你来瞧瞧她。”
两只脚黏在地上一般,一下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