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看起来是那样焦虑和不安。
“冬哥你不放心的话,我发布前都会给你看,由你把关。如果你觉得不行立刻删除。”
而那时自己淡漠地想。
[骗子。]
[又是将艺人的私生活一面展现出来,加以包装后经营人设的无聊把戏。]
在这样的天气里,顾凛冬汗湿重衣,整个人像浸在大雨里。
是的,他是明哲保身了,从浑水中抽身而出。
但是贺容呢?
他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他又凭什么要代替顾凛冬承受毫无缘由的指责?
为了名吗?
被万人追着辱骂无法还口。
为了利吗?
在一个负债累累的公司带一个前途晦暗的演员。
为了顾凛冬吗?
而自己对他说。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顾凛冬的胸口像被彻底击碎了。无数碎片漫天炸开,纷纷扬扬落下,那些断片鲜血淋漓,一片片都映照着贺容曾经寻求理解的模样。
是啊,那时他确实向自己伸出了手。
而自己,却把他狠狠推开了。
顾凛冬瘫坐在贺容的床边,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天似乎已经彻底暗了,窗帘外一丝光线也无。
山里的夜总是来得非常早,灯照也不多,所以一过傍晚,这群山环抱的一隅就仿佛与世隔绝。
在这样绝对的寂静中,人一旦不说话,就会对细微的动静格外敏感。
顾凛冬因为悔恨无地自容。他的每一记心跳都沉沉压住胸口,让他透不过气。可是贺容依然一无所觉地躺在他身边,呼吸安稳,一起一落,让顾凛冬不知不觉卸下了全身力气。
顾凛冬阖上眼,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床上人的呼吸慢慢交融。一下。一下。仿佛鱼获得了水。花吸收着阳光。鸟扑棱着翅膀停在树上。
而我遇见了你。
顾凛冬在黑暗中长久凝视着另一个人。
在痛苦以外,不知何时滋生出了喜悦。
小小的喜悦逐渐膨胀。最终和苦痛交融在一起,成为了镌刻在心脏上的图腾。伴随着每一次心跳,就此沉入了顾凛冬的生命,再也无法抽离。
***
贺容又做梦了。
这一次,舞台不再是沙漠里的科幻世界,而是换到了一处绿草如茵、云雾缭绕的仙境。
或许是因为上次自己已经识破科幻世界是个梦,梦也随之换了个地方。贺容一回生二回熟,不再纠结于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进来了。他站在原地四下张望,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颗树。
这棵树很奇怪,它生在一块巨型岩石上,却长到了差不多两三层楼那么高。树冠极为宽广,远远瞧上去像一颗巨大的花椰菜。风吹树梢,传来一阵清悦的沙沙声,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这棵树起,贺容就产生了奇异的亲切感。他向树走去,越走进越觉得这树生得极好。叶片鲜翠欲滴,饱含着灵韵,树枝也遒劲舒展,像天空绵延。无数的气生根垂落在四周,几乎独木成林。这棵树很适合小动物在此避雨,或者供人在树下摆一副棋,沏一壶茶,倾听自然之音。
距离树干只剩不到十米的时候,四周突然起雾了。贺容揉了揉眼睛,发现树下不知何时起站着一个人。白袍广袖,俊美出尘,单一个背影也翩然若仙,仿佛随时可以腾空而起,驾云离去。
噗通。
贺容:?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贺容抬手按住胸口。
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一看见这个人,身体就不明所以地激动起来。好似体内被点上了一把火,火势刹那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他是谁?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很高兴,忍不住跑过去,却又不愿挪步,心像被撕裂一样疼?
在贺容混乱不已的时候,一阵飓风平地而起,吹乱了树冠,也吹拂起树下人墨羽似的长发。一小半线条优美的侧脸随之显露出来。
但是贺容却倒退一步,他的心头巨震,泪水夺眶而出,让他根本无法辨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