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没心思理会裴炎脸上的表情,在汪楼被母后派去前往裴炎家中时,自己还是先落实了右仆射的位置才是正事,至于中书令的位置,不过玩一会儿罢了。
但他现在,则是需要面对他龙爹问询的眼神,是不是想要整垮李贤。
李弘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母后,再看看偶尔会短路的龙爹,最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是为了李贤,这才让李治大松一口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禀父皇,儿臣以为,无论裴炎是不是贪墨银两,无论房先忠的指证是无中生有还是确有此事儿,裴炎都已经不足以担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儿臣身为尚书省尚书令,请父皇恩准裴行俭担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
“臣以为不妥,臣认为应当等皇后查证臣家里的情况后,再议尚书省右仆射之职是否要把臣排除在外。如果臣乃是被房先忠冤枉、诬陷的话,岂不是臣无缘无故的失去了担任右仆射的机会。”裴炎向李治行礼,坚定地说道。
“臣以为没有这个必要了,就算是裴炎裴大人乃是被房大人诬陷,那么裴炎裴大人你诬陷太子殿下贪墨银两之罪又该如何呢?风言奏是乃是薛元超、高智周之职责,但却不是裴大人信口开河、随意诬陷太子的理由,身为中书省中书令,如若在朝堂随意诬陷他人而不受惩处,那么以后朝堂之上,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污蔑他人?难道因为太子殿下身为尚书令,就可以不顾太子身份,随意以朝臣身份污蔑吗?臣认为,无论裴大人是不是被房大人冤枉的,仅凭污蔑太子殿下一事儿,就足以交由大理寺论处。”李峤温文尔雅,但语气确实强硬霸道,凝视着裴炎望过来的眼神,侃侃而谈道。
“既然李峤李大人知道太子殿下同样乃是朝臣尚书令,那么身为同僚,站在为我大唐绵延基业的角度上,更何况还有薛元超、高智周二人的奏章,我身为中书令者,为何就不能弹劾太子殿下?”裴炎巍然不惧,依然据理力争道。
“裴炎说的不错,有御史奏章,身为中书令自然是有在朝堂之上弹劾任何一个朝臣的权利,包括我也一样。但薛元超、高智周绕过李峤,隐瞒不报而向你中书令一人汇报,不知其中是否有隐情?吏部尚书,御史台官员瞒上欺下、无视自己的上司、而后向其他朝臣汇报政务,可设有何罪名?”
“重者流放三千里,轻者当场革职。”刑部尚书崔知温平静地说道。
“御史联合朝臣攻讦太子贪墨呢?”李弘直视裴炎,继续问道。
“重者流放三千里,轻者当场革职。”刑部尚书继续说道。
“污蔑太子贪墨一千万两银两,而非是尚书省尚书令贪墨银两,那么是不是应该流放三千里?”李弘继续问道。
“是,殿下。”
“裴炎,你还有何话说?”
“下官……”
“晚了,刚才你一直以臣自称于孤面前,如今想要改称呼为下官,以确立刚才弹劾孤时,你是以孤为尚书令的身份弹劾孤,如此巧言令色实非我大唐一个中书令所为,你难道不为你的行为感到可耻吗?”
“臣……”
“儿臣请求立刻命吏部拟旨,任裴行俭为尚书省右仆射。立刻废除裴炎中书令之职,收监大理寺办理,薛元超、高智周,脱离御史台之职,与裴炎暗中勾结,污蔑冤枉儿臣贪墨银两,当即革职流放!”
“陛下,臣虽有罪,但罪不至死,臣身为中书省中书令,深知自己职责所在,今日弹劾太子殿下,完全是因为为我大唐盛世着想……”
“禀奏陛下、禀奏皇后、禀奏殿下,现已查清楚裴炎家中,却有藏匿银两一百万两,同时,还发现了一些珠宝首饰……”汪楼戴着幞头的头顶都冒着热气,显然这是从裴炎家里急急奔回来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裴炎大惊,他所有的希望都在皇后身上,只要皇后派得人能够说明查无实据,自己便可以洗脱嫌疑,但……为什么皇后也要……?
“你继续说。”李弘一把推开了拦在汪楼前面,要与汪楼当面对峙的裴炎,冷冷地说道。
“是,殿下。奴婢还在他的家里发现了一些珠宝首饰,而这些珠宝首饰并非是我大唐工匠所制,看其样制、形式,很像当年您在龟兹时,运回的珠宝首饰的样式。”汪楼躬身说道,同时把手里的一个锦盒递给了李弘。
李弘随手给了连铁,让其呈给李治跟武媚过目。
“裴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人赃俱获,一百万两白银在你家发现,珠宝首饰也在你家发现,你觉得房先忠是诬陷你吗?”李弘直指面色再次变得苍白无血色的裴炎,冷声问道。
这些首饰李弘心里很清楚,当初自己送给白纯的父亲时,便是在以防万一的布局,大部分的首饰都被白苏尼至用来复国,流散在了大唐不少达官显贵的家里,而还有一些,则是进入了突厥跟吐蕃人的手里。
这一切,随着白苏尼至的自杀,一切都变成了事实!而为首之人,便是裴炎!至于自己当日留下一把刀跟白纯与白苏尼至在雨中……想来没有人知道自己当初在想什么,白纯或许知道一些?
第513章 交易
裴炎看着李治手里的锦盒被打开,一个个首饰被拿了出来,苍白的脸上突然间挂着冷笑说道:“殿下您是想要证明什么?这些首饰怎么会出现在臣的府上,您应该很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如果不是沛王当初告诉我昌明坊内隐藏着逆贼,如果不是这些首饰珠宝公之于众,我还当你裴炎我大唐的一个彻彻底底的忠贞臣子!”李弘冷冷的看着裴炎,余光扫过李治手中的一封密信说道。
“您……您说什么?”裴炎彻底蒙了!
难道太子殿下不是要借此机会,利用自己,除去沛王李贤对他太子之位的威胁吗?为何现在他竟然颠倒是非,帮沛王李贤洗清罪名!
“我是说,如果不是沛王李贤告诉我,昌明坊内有大量吐蕃、突厥余孽准备谋反的话,我还不知道你与白苏尼至同流合污,当我跟沛王李贤赶到昌明坊时,你却已经先走了,白苏尼至自知罪恶难逃,于是选择了自杀。本以为这会成为一场无头案,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保留了这些首饰,这些首饰的来龙去脉,想来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座,这是谁给你的密信裴炎?”李治放下手中的密信,看着裴炎问道。
而李弘刚才的一番言语,把李贤撇了个一干二净,也让他原本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李弘不是针对李贤,而是针对裴炎,那么自己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何况,裴炎向来以皇后马首是瞻,今日朝堂之上,皇后却是异常平静,想来是跟李弘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任由李弘在朝堂上以裴炎做法吧。
“陛下,这一切都是圈套,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皇后,臣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在陷害臣……”裴炎慌乱了,突然之间他把一切都想通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针对他来的。
“裴大人,说起诬陷来,应该是你先诬陷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身为我大唐储君,一心为我大唐百姓谋福祉,泉州建造巨舰,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让泉州渔民拍手称快,如此为民为国之事儿,却被你污蔑为殿下贪墨银两,只此一点儿,你已经是罪孽深重!”狄仁杰身为大理寺卿,这个时候自然是该他说话了,何况,昨夜里,皇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禀奏陛下,臣认为裴炎贪墨银两,暗中勾结吐蕃、突厥残余意图谋反,请陛下当即革去裴炎中书令一职,交由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堂会审!”御史台大夫李峤也向前一步说道。
“禀奏陛下,臣以为裴炎贪墨银两,勾结吐蕃、突厥试图谋反,应立刻革职监押大理寺,等候审讯。”刑部尚书李义琰兼中书侍郎躬身说道。
“禀奏父皇,儿臣以为除了裴炎之外,更应该彻查这一年之内与裴炎来往密切的其他人,想来这些珠宝首饰,裴炎必定会拿出一部分奉送、打赏他人的。”李弘严肃地说道。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部联合向李治请柬,再加上太子殿下一网打尽他势力的决心,裴炎望着朝堂之上面无表情的群臣,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傻子一般,从一开始就被人引诱着上钩了,特别是房先忠以退为进的请罪工部银两亏空一事儿,极短的时间便让自己放松了警惕。
而加上房先忠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心知自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情况下,以太子挪用五百万两银子为由,强行拉自己下水,从而让自己一步一步的按照太子的计划走到现在。
他敢肯定,这一切都是太子预谋很久的,自己与英国公李敬业之事儿,就是沛王李贤都不知晓,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面色土灰的裴炎双眼失去了光亮,这一切看来是无法挽回了,皇后的默不作声,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看着皇后平静的脸色,裴炎想要求情,但想到自己在陛下跟殿下征战辽东时,自己私心作祟,在陛下与殿下被困柳京时,选择了避而不见皇后,甚至还想在皇后召浮屠营进宫前,推波助澜一番,使得沛王能够与皇后在陛下与太子不在时,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