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慌忙之中回过神的李弘答非所问,便知道刚才那一番话人家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武媚没来由的只剩下叹气了,今日也不知道叹气多少次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就算是陛下想要禅位,这也需要一些时间的,何况,朝臣同意不同意还不知道呢。
李弘急忙把再次笔划成枪的手势放下去,刚才想的太入神了,李淳风去年刚刚研究完那地图绘制,就迫不及待的研究风向等,然后这不又带着自己给做的一个简单六分仪,跑到泉州,估计现在已经在海面上飘着,试那大海船去了吧。
想想就美滋滋的,吹着海风,站在甲板上,偶有过往的船只就立刻靠上去,打家劫舍……哦不,见义勇为的为大唐的船只护航,而且没人知道自己太子的身份,也没有人能够监督自己,完全比在安西还能够为所欲为。
“大食国的事情……李弘你要是在跟我走神,我腿给你打断你信不信!”武媚满脑门子黑线!手里的鸡毛掸子愤怒的敲着桌子,怒声说道。
“大食国的事情白纯来信说了,母后您什么意见?”李弘急忙越过书桌,走到武媚身后,谄媚的帮武媚揉捏着肩膀,嘿嘿的讨好道。
闭上美目,享受着身后不孝子的肩膀按摩,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淡淡说道:“太乙城是你建起来的,自然是你说了算,给与不给,本宫不参合。”
“母后,您这话里有话啊,那个大食国的公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儿臣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把太乙城的财富送给别人呢。”李弘一下子抓住了龙妈言语里的一丝儿酸味儿,怕是以为自己为了那夜月,把这些产业许给大食国吧。
“如此那就更好,怕是过了元日,那大食国的使臣也就该到了,到时候你去跟人家谈判拒绝吧,你跟你父皇不在的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找你父皇或者你,真是一刻也清闲不得……”
“对了,哎呀,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李弘一惊一乍的松开武媚柔软细腻的肩膀,再次走到桌上的地图前面,看了一会儿地图,整理了下思绪,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龙妈。
他龙妈被他那突然间正经的眼神看的有些别扭,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服饰,没问题啊,便听见那不孝子的声音响起:“没,母后您想多了,儿臣是在想怎么跟你说……”
“我看你是找死!弄的本宫还以为本宫的服饰哪里出差错了。”武媚的鸡毛掸子如闪电般飞起,不过还是被李弘躲开了。
李弘看着怒气冲冲站起来的武媚,连忙示意稍安勿躁,而后指了指那地图上歪歪扭扭的长江,说道:“母后,长江以南,大部分地方乃是鱼米之乡,也是我大唐赋税征收的主要地区,长江以北之地,因为连年征战,大多的土地经常被破坏,加上府兵大部分甚至全部都来自长江以北,所以这就造成了长江以南的经济、农业的稳定,去年的荒灾您知道的,如果没有江南给我们大量的粮食,我们仅凭借自己是撑不过去的,就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省去你这些游说之词,说重点,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武媚懒得听他长篇大论,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便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思路带着走,等说到最后他的请求时,自己便会不由自主顺着他的思路,张口就答应他的请求。
而且还会觉得合情合理,简直是不答应都觉得对不起他的感觉。但当你过了此事儿后,再去想、再去细细琢磨,就会发现自己上了这小兔崽子的当了。
就像李治,往往都是后知后觉,永远都是李弘的手下败将,每次只要武媚不在,李弘跟李治谈点儿什么事情,总是李弘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满意而归。
但当李治回到武媚的宫殿,跟武媚原原本本的说起后,总是会在末尾加上一句:“朕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每每这个时候,武媚都是恨不得把李弘喊到跟前臭揍一顿,由此而引发的连锁反应便是,有时候武媚把李弘叫到身边后,不知不觉的便会跟他老公一起被李弘带了节奏。
所以现在武媚根本就不听他的弘篇大论,直接问结果比什么都强,万一有什么疑惑之处,在适当的问他、让他解释,也比从一开始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强。
“哦,好吧。儿臣的意思是,江南乃是我大唐社稷安稳的重中之重,因为他的重要性,所以儿臣打算去一趟江南……”
“打住,回去吧,本宫不想看见你了。”武媚脸色铁青,看着一脸尴尬的李弘,冷冷地说道。
早就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耐心解释地图,肯定是没安好心,果不其然,安西去了四年多,安东这又是小一年,现在又要想去江南,他这是不把大唐逛个遍,是不打算收心啊!
陛下还盘算着禅位,就冲这安稳不下来的性子,当了皇帝之后,还不得更加变本加来的东跑西窜,到时候会不会还让他父皇帮着他监国?
想到万一李弘当了皇帝,会不会隔三岔五的让他父皇或者自己监国的问题,武媚顿时眉头紧皱起来了,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看他现在不安分的性子,以及那特立独行的行事方式,这一切都是很有可能在他登基后,成为现实的。
不!不行,这禅位一事儿还需陛下三思,这小兔崽子现在恐怕就是把皇位给他,他都不想要。
那么刚才自己那番他父皇有意禅位的话,小兔崽子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在那跟本宫装没听见咯?!
想到这些,武媚的脸色变得更冷了!手里的鸡毛掸子也开始变得威风凛凛,带着一股杀气缓缓向李弘走过去。
“那……什么,母后,儿臣先告退了,先回长安了,对了,儿臣暂时不打算出去就是了。儿臣告辞。”李弘头也不回,不顾刚刚兴冲冲跑进来的李令月诧异的目光,飞似的跑了出去。
身后隐约传来李令月疑惑的声音:“母后,那小兔崽子又惹您生气了吗?”
李弘从贞观殿出来后,绕过了前方李治的乾元殿,他可不想现在碰上父皇,今日这朝会进行的如此长久,会不会龙爹把他想要禅位的想法儿,跟大臣们说了?
不然的话,这么长久的朝会可是不多见啊。
扬武等人早早就收拾好了准备回长安的一切,就等着太子殿下回来后,他们一行人便立刻出发回长安。
与花孟两人,缓缓离开洛阳宫,刚刚走到他的东宫门口,就看见一个面熟的人站在门口,看见自己过来后,立刻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停了脚步。
“臣东平郡王李续见过太子殿下。”李续含笑恭敬行礼道。
“您怎么来了?有事儿?”李弘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这东平郡王,不就是纪王叔的长子,也是最有贤名的郡王之一。
当年曾师从崇文馆博士王远感,也被王远感评价为纪王叔子嗣中,最为有能力之人。
由于纪王李慎跟李治乃是同年所生,所以在当初的所有皇子中,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颇为密切,特别是在李治登基当了皇帝之后,把纪王的食邑八百户增加到了食邑一千户。
这在当时皇帝陛下李治的所有兄弟姐妹中,除了那几个一母同胞的姐妹外,纪王便是第一个被增加食邑户数的。
所以,这些年过来,纪王李慎跟李治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很亲密,而在洛阳,纪王李慎所住的王府,可还是被李治主动亲自下令修缮过一次的。这样的皇恩,在众多王爷中可是不多见的。
李弘拍了拍李续的肩膀,不等李续回话,便说道:“先进去再说吧,总不能站在门口说话吧,要不然父皇又该说我不懂尊重兄长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续笑了笑,爽朗地说道。
两人年纪只相差五岁,所以也没有那么多客套话,何况李续也知道太子李弘的脾气秉性,明白如果客套的话,只会让李弘感到不快,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跟着李弘往东宫里走去。
分主次坐下后,两人闲谈了几句便显得有些沉默了,李续起身再次行礼,正色说道:“殿下,本来父王想要亲自前来东宫找您相商,但昨日与陛下在朝堂饮宴上,多贪了几杯水酒,今日起来后,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臣受父王纪王李慎所命,希望请殿下您前往府中一叙,父王有要事儿相商。”
“哦?那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儿?”李弘眼眉一挑,问道。
今日从皇宫出来,母后多日不见自己,见了自己心喜之下,连父皇有意禅位之事儿,都心直口快的说了。
如果纪王叔有事儿找自己相商,那肯定不会是小事儿不是?那么按理说,母后应该知道才是,但是并没有告诉自己啊。
“这……臣恐怕……”
“行,上一次来洛阳,除了元日大朝会上,跟纪王叔喝了几杯外,就一直没有去府上拜会他老人家,今日既然纪王叔邀请,李弘自当遵从。”李弘也不难为李续,也站起身子,看着李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