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周鹤青缩在被子里熟睡,闪亮站在床边不管不顾地开始脱衣服。
把外面湿漉漉的外套脱掉,及至浸了水的毛衣、内衣,他连内裤都一并脱掉,赤条条钻进被窝里,钻到周鹤青怀里去。几乎是钻进去的瞬间,周鹤青就醒了,迷蒙着感到怀里多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祖宗,也只能无奈苦笑着把人搂得更紧。
怎么会那么暖啊?
从皮肤相贴的地方滋生出的暖流通过心脏流经到四肢百骸,令他骨头都痒起来,也才觉得原来自己是活着的。可是闪亮仍觉得不满足,他窝在周鹤青怀里,去解那些胡搅蛮缠的纽扣,一颗又一颗,从胸膛到下腹,又去脱周鹤青的裤子。
周鹤青憋不住了,闭着眼睛笑出声来,在被子里捉徐闪亮作乱的手,“你屁|股不疼了?是谁跟我说他屁|股疼来着?”
徐闪亮撅着嘴,拿冰冷的脸颊蹭周鹤青的脖颈,小声道:“冷。”又把手抽出来从睡衣底下伸过去圈住周鹤青的腰,两条腿也张开来,八爪鱼似的挂到周鹤青身上去。
他软乎乎的小兄弟挨到周鹤青身上,周鹤青便明白他不想做,就把人牢牢搂住,拍了大白屁|股一掌:“谁叫你不穿衣服睡觉当然冷了。”
再后来,闪亮就记不太清了。
他睡的很沉,隐约知道闹钟响了,周鹤青起床了,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又迷迷糊糊答应了些什么。是什么呢?他努力去想啊想,可就是想不起来,周身暖融融的,像游走在云端里,虽然心里不怎么踏实,可他很满意。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有大朵大朵永不凋零的牡丹,艳丽动人,却又仿佛淬着巨毒,正迎风舒展着自己的枝叶。他从这片荆棘花丛中跑过,即使藤蔓和锐刺划破了他的皮肤,周身尽是淋漓的鲜血也未曾停歇。肌肉萎靡,骨骼收缩,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六岁的年纪,因为怕黑不太敢自己一个人睡,便蹒跚着踉跄着,赤脚从花丛中走过,走过去,踮起脚尖去开父母的房门。
徐母站在房屋中央声嘶力竭吼道:“你还要我怎样!我只要一看见他,就想起你曾经背叛我的事实!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也不配喊我妈妈!我做不到一视同仁!我看见他就恶心!”
不是的!徐闪亮想。我是妈妈的孩子,我是。
你去啊,闪亮你去啊,你上去告诉他们,你是妈妈的孩子,你很乖,你每天都很听话,你不恶心。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小手轻轻关上房间的门,转身跑进黑暗里。
你回来!徐闪亮!你回来!
可是怎么那么黑啊,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周鹤青早上出去了一趟,张明出国以后,工作室少了一个人,事情又多了起来,不管导师乐不乐意,都得把周鹤青叫回去干活。有次在走廊上远远撞见了,导师也没再冷冰冰的对着他,反倒在他问好的时候还朝他点头示意了。
这个样子,应该是和好了吧?
他松了口气。
听医院说,□□那方面似乎是有了起色,如果顺利的话,等到春节前后应该就能安排他母亲进行手术。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如此的不安呢?等过了年开了春,下学期结束,他和闪亮和徐鸣远之间算不清的账也都该结束了,可那个时候,他……
还没到小区,就远远的见着入口处堵了一辆车,车牌很眼熟,是曾经刻在脑海里忘也忘不掉的号码。周鹤青努力做到目不斜视,拎着公文包试图从另一侧绕过去,但很可惜,徐鸣远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来朝他打了声招呼:“哟,周老师,麻烦您跟这位保安先生说一下,我是来找我弟弟的,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他甚至朝周鹤青挤眉弄眼:“你知道的,关于那个‘孩子’……”
保安先生面露难色:“可是c09的住户明确告诉过我们,这个车牌号的车辆严禁进入小区……”
徐鸣远:“……”他扒着车窗,小狗似的看周鹤青,周鹤青被他看得背上一阵阵发毛,只好道:“没事,我就住c09,让他进去吧。”
徐鸣远朝他敬了个不太正经的礼,“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