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嬷嬷是沈明婳从沈家带过来的陪嫁,见王妃郁郁寡欢,暗中忧心。她也是太为沈明婳着想了,命厨房做了修德王素日喜爱的饮食,命侍女如寄送了过去,“见了修德王殿下,说是王妃命你送过去的,记住了么?”临行前,曾嬷嬷交待如寄。如寄把曾嬷嬷的话记在心里,亲手提了食盒给修德王送去。她过去的时候,修德王正和许侧妃胡天胡地呢,见了如寄,不由分说便扯了过去,举止轻薄无礼。如寄却也伶俐,见修德王这样,知道自己这做侍女的想躲也躲不过,若是反抗,说不定惹恼了修德王,死无葬身之地。到了那个时候,难道王妃会为了自己这小小的侍女出头么?会为了自己这小小的侍女和修德王翻脸么?当然不会。这样想着,如寄便一脸媚笑讨好起修德王,把修德王奉承得满心欢喜。
修德王没放如寄回去,“这丫头好,合本王的心意,这就抬了姨娘了。去告诉王妃,让她另挑丫头使吧,如寄是本王的人了。”
曾嬷嬷先就气了个仰倒。她派如寄过去是替沈明婳示好的,不是要给修德王暖床的啊。
沈明婳本来就心中郁郁,修德王这么一闹,她便更加难受了。修德王府中的美人很多,她并不在意再多上一个,可如寄是她的丫头啊,修德王这么着便要了过去,算是什么呢?想要她的人,怎么着也要她点个头吧,竟然这么着便把人留下了,简直岂有此理。本来如寄是曾嬷嬷派过去的,她也是一片好心,但是事发之后曾嬷嬷怕担罪责,不敢承认,沈明婳便以为如寄是自作主张跑到修德王面前献媚的,对如寄十分憎恨厌恶。丈夫轻视她,贴身侍女背叛她,这对沈明婳来说真是双重打击,她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奈何不得修德王,难道还管不了我从娘家带来的侍女么?”命人将如寄绑了来,痛骂侮辱,好出她心中那股窝囊气。
修德王不干了,冷笑道:“这便是沈家教出来的好女儿么?这便是所谓的京城明珠么?本王不过是要了个丫头,她便喝了两缸子的醋,还折磨起人来了!”怒气冲冲到了沈明婳面前,骂了沈明婳一通,把狼狈不堪的如寄给救出来了。沈明婳忿忿,和修德王理论了几句,“你要我的丫头,也要和我说一声才是!哪有我都不知道,她便敢服侍你的道理?这样的丫头难道不应该管教责骂,反了不成?”修德王这阵子憋在王府里哪都不敢去,一肚子的气没处撒,沈明婳越是和他讲理他越恼怒,眼睛红通通的,顺手推了沈明婳一下,“妒妇!”他这一推,闹出来的事可就大了,沈明婳这一胎本就因为心情不好等原因很不稳,被他推倒之后不久便见了红。曾嬷嬷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忙把沈明婳扶起来,又飞快的去请太医,可是已经晚了,沈明婳的孩子,到底没保住。
罗绬闻讯后赶到修德王府,看到宝贝女儿脸色苍白的躲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痴呆,好像傻了一样,不由的痛哭失声,“婳儿,可怜的婳儿。”不管她怎么痛哭,沈明婳都是脸色淡漠,恍若无闻。罗绬实在是心痛极了,气极了,“可怜的婳儿,你都成这样了,修德王竟然不在这里照顾你,还和一帮小妖精寻欢作乐。他这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沈家放在眼里啊。婳儿,娘后悔了,不该把你嫁到康王府,你嫁错人了……”只有这时沈明婳眼中才有了一丝光彩,可是那丝光彩一闪即逝,沈明婳的眼眸很快又暗淡下来。
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嫁错了,一辈子也就完了。
罗绬实在是气不过,她和沈明婳母女同心,想的都是一样的,“我拿修德王没办法,可是我拿个从沈家陪嫁过来的丫头难道还没有办法么?”不同的是她比沈明婳要狠的多,趁着修德王不备把如寄抓过来之后,不管如寄的苦苦哀求,命人拎出去打板子,生生将如寄打杀。
修德王赶来的时候,如寄已经是奄奄一息,凄惨的死在了他怀里。
修德王怀里抱着如寄渐渐冰凉的尸体,对沈相府的怨恨达到了顶峰,“硬塞给本王一个没用的王妃,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会儿还跑到本王的府中打死了人!欺人太甚!”他还是没脸出门,但是他可以派人出门,便命人将如寄的尸体装在棺材之中,送到沈相面前。不只这样,他还再三吩咐了,“一定要打开棺材,让沈相看清楚了,一定要让他看清楚了!”
沈相看到棺材,看到棺材里那死相凄惨、睁着双不甘的大眼睛的侍女,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又一次有人把尸体抬到了他面前……
不对,上一次不是尸体,是人头,是盛放在匣子里的,血淋淋的人头……
沈相背上一阵发寒。
沈雍急匆匆赶来,厉声斥责,“就算是拙荆性子急,打杀了一个丫头,修德王殿下便可以不顾伦常纲理、君臣之义,将丫头的尸体抬到家父面前么?家父是修德王妃的娘家祖父,也是朝中左相,一向为陛下所器重,修德王对待他老人家便是这样的态度么?”
沈雍一向温文,可是发起怒也颇有威严,修德王派来的那些护卫、侍从,硬是被他给镇住了,灰溜溜的抬起棺材,“小人等也是奉命前来罢了。”
沈雍叫住了他们,面色冷洌,声音也是冷冷的,“回去转告修德王殿下,陛下赐他这个封号,是让他修身养性的,不是让他丧心病狂的!”
修德王府的侍从汗如雨下,飞快的走了。
沈雍对上沈相,父子二人俱是默默无语。
“修德王府,竟然这样了么?”半晌,沈相方涩然说道。
他是想扶持一个平庸的、好掌控的皇子上台,可是,这皇子也不能如此无能兼无礼吧?这样的皇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沈雍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还是有些不满,“我方才逼问罗氏,才知道修德王和冯贵妃在宫中的行事,您竟然是知道的,是同意的。父亲,我不明白,以您的见识修为,怎至于要在皇宫后苑如此行事?这……这简直是秽乱宫庭!”
沈相怫然,“雍儿,为父的为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怎至于此!”
沈雍脸色稍霁,“这便对了。父亲,您应该是不知道才对。”
沈相皱眉,“康王原本只是想设法打动土司王外孙女的心,将其收入康王府,要婳儿出个面。谁知他不是设法打动芳心,是要用强。”
沈雍脸色又不好了,“怪不得罗氏说您是同意的。父亲,康王妄想接土司王外孙女入府,您是知道的,对不对?我便是不懂,土司王的外孙女是何等的身份,您没有为婳儿想过么?她府中若是增加了这样的劲敌,日子如何还能过安稳。”
沈相微晒,“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一定是千难万阻,难道婳儿不明白?”
沈雍面沉似水。
沈相沉吟片刻,道:“你吩咐下去,让明姿、明好、明婤等人以牡丹花为题,各做一篇文章,拿到我书房来。”
沈雍心惊,“父亲,难道您……?”
“为父怎么了。”沈相语气淡淡的,“为父想看看孙女们的功课罢了。雍儿,你无需多想。”
沈雍惨笑,“父亲,您让我如何不多想。”
沈雍一个女儿已经那样了,这时沈相再要看其他女孩儿们的文章,让他怎能不多想?他可不想让沈明婤继姐姐的后尘,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就这么决定了。”沈相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明姿、明好、明婤等人既然姓沈,便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不同,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沈雍呆了半晌,方低声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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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自上到下喜气洋洋的,准备为林开办婚事。
林沁小姑娘虽然没什么正经事可干,却也忙活的很,“爹,娘,大哥,二哥,我给外祖父写封信,让他回来。大哥娶妻这么大的事,他这做外祖父的不回来哪成?”罗纾很是纵容,“写吧,阿沁,写吧。”林枫笑道:“你们的外祖父这三四年来只在阿祁和阿禛满月的时候回来过一回,匆匆数日,便又起身去了边关。算算日子,他还真能够歇假了呢。阿沁,写吧。”
林开浅浅笑着,坐在桌旁写请柬。
成亲是件大事,虽然大部分请柬可以由师爷代笔,但是有些亲友,还是要亲笔邀约的。
林沁拉了个椅子坐到他身边,趴过来看,“大哥,字写得挺不错。对了大哥,你书房里那个海棠笔洗蛮可爱的,我很喜欢呀。”
林枫和罗纾不禁笑了。
林开书房里有一个哥窑海棠式四足笔洗,呈四瓣海棠花形,色泽恬美自然,柔和纯凈,抒情而写意,图案流动率意,富于韵律,轻雅灵动。这笔洗是哥窑中的精品,如今已非常难得,林沁大概早就看上了,却在这时候方才提出来。
林开浅笑不语。
林沁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哎,我好像明天要去一趟齐家呢,和齐姐姐说说话。大哥你说,我和齐姐姐说些什么才好呀,我想要一个海棠笔洗却要不到,这件事要不要和齐姐姐诉诉苦?”
林寒生气的过来了,“阿沁,不许趁火打劫。”
“咩---”林沁冲他扮个鬼脸,“不趁火打劫,那便打劫不了了呀。二哥,这不符合打劫的精神和宗旨。”
“什么?打劫的精神和宗旨?”林寒脸白了。
“阿沁,瞧瞧你把你二哥吓的。”林枫和罗纾笑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