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忙擦干眼泪,“您说的对,我这便进去劝劝姐姐。罗夫人您别见怪,我大姐这会儿……唉,也不知慌乱成什么模样了。”道了失陪,匆匆进去了。
幽雅洁净的内室之中,言嫣背对着门,临窗而坐,背影透着几分凄清,从她身后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慌张、无助和不知所措。
“大姐。”韦氏轻声叫道。
言嫣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抖了抖,半晌,才回过头,声音暗哑,“弟妹,我没脸见她,我真的没脸见她……我把她扔在晋江侯府,十几年没去看过她……”韦氏心中一痛,忙上前扶住她,“大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不对?罗世子那时有妻子,咱们言家的姑娘又不能给人做妾,这是没办法的事啊。我见到文茵了,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一看就通情达理,她不会胡乱责怪你的,一定不会!”
客厅里,罗文茵拉着罗纾的主襟,六神无主,“姑姑,她在嫌弃我对不对?她一定很不喜欢我……”罗纾低声斥道:“瞎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嫌弃你?”见罗文茵很是惶惑,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像拍哄林沁一样拍了几下,“乖,没事。”
言科和言秩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了,“姐姐。”
罗文茵拉住两个孩子软软的小手,心里感觉好了些,不像方才似的没着没落了。
韦氏从房中出来,脸上泪痕还没干,陪笑请罗纾和罗文茵进去,“实在对不住,家姐身子不大爽快,屈两位的驾,进房一叙。”罗文茵登时紧张起来,身子紧绷绷的,张不开嘴,也迈不开腿,罗纾心中怜惜,伸手扶着她,“文茵,有姑姑陪着你。”半抱半扶着罗文茵,到了内室门口。
“姑姑陪我进去。”罗文茵紧紧握着罗纾的手,不敢一个人往里进。
“乖孩子,姑姑在门口等着你,不会离开的。”罗纾柔声安慰。
言嫣和罗文茵母女重逢的时候,有罗纾在一旁,多有不便。
“姑姑就在这里等你,你随时可以出来。如果你实在不想留在这儿,姑姑便带你回家。”罗纾轻柔为罗文茵整理鬓发。
罗文茵孩子般点头,眼眸中满是信任和依赖。
“去吧,孩子。”罗纾鼓励。
罗文茵放开姑姑的手,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
她很怕,可是她想有位母亲,太想太想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窗前,走到了言嫣身后。
言嫣头埋得低低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心中一阵紧张,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呆了呆。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这么的美丽,这么的……熟悉……
言嫣手颤抖着,轻轻的抚上了罗文茵的面庞。
罗文茵心中起了奇异的感觉。这是我娘啊,是我亲娘,我也有娘了……
“我对不起你。”言嫣流下热泪,“文茵,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我没脸见你……”
罗文茵眼眸中闪过丝亮光,急切抓住了言嫣的手,“你想过我么?这十五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次、两次?”
“怎会不想。”言嫣凄然道:“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想起来,简直想要发疯。有多少回我都想冲下山去,不管不顾的去把你认回来,哪怕要我屈节为妾,我也愿意。孩子,如果不为我年迈的父亲着想,不为言家的声誉着想,我也许早就下山了……”
罗文茵心湖之中涌起点点快乐的水花,美丽脸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原来你是想我的。”
言嫣无比心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想?我……我上回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伸手比了比婴儿的形状,泪水滚滚滑落。
“原来你是想我的。”罗文茵喜悦的喃喃着,跪在言嫣面前,头埋到了她膝上。
这一刻,是罗文茵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时刻。
言嫣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罗文茵头发上、脸颊上,“文茵,我以为我在山上离群索居,心里便会好过一点,好像我还没有抛弃你,在陪着你一起吃苦。可是,见了你我才知道,那是不够的,那根本不够,我应该陪着你、保护你才对啊。你还那么小,当年太夫人把你抱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你是想我的,你没有嫌弃我。”罗文茵一脸欢悦甜笑,又换了另一边的脸,贴到言嫣膝上。
韦氏牵着言科和言秩小哥儿俩的手,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罗纾在外面抹眼泪。
韦氏和罗纾一起向内室看过去,只见言嫣背对门坐着,罗文茵伏在她膝前,母女二人时哭时笑,或是絮絮低语。
韦氏也哭了。
罗纾和韦氏没有进去打搅这对母女,而是悄悄离开了。
罗纾拿帕子拭着泪水,“文茵和大嫂母女相认,我也就放心了。妹妹,我家里还有幼子幼女,不能在贵府久留,文茵就烦劳你们了。”韦氏忙道:“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文茵能在言家住几天,我们不知道多高兴呢。”
罗纾把跟罗文茵的丫头叫过来一一交待过,又留了老成的青菊在这里照看,方和韦氏告别,回长樱街了。
这天言中丞才回到家,刚进门,言科和言秩便一脸兴奋的迎上来,“祖父,家里来了位姐姐!娘说是我们的亲姐姐!”言中丞步子都不稳了,颤巍巍问道:“你们的姐姐在哪里?”言科和言秩小哥儿俩一边一个拉着祖父的手往里飞奔,“和姑姑在一起呢。姑姑也不知是咋了,总是哭。”
见到如一朵娇花似的罗文茵,言中丞老泪纵横。
“怎么祖父也哭了。”言科和言秩又是伤心,又是纳闷。
小哥儿俩还没见祖父哭过呢。
稍后言伟也回家了,见到罗文茵,也流下激动的泪水。
“今天人人是小哭包。”言科和弟弟说悄悄话。
言秩迷惑不解,“为啥哭呀。”
言科摇头。
他也不懂祖父和父亲、姑姑为什么要哭。
白天这小哥儿俩懵懵懂懂,到了晚上,却知道事情不对:本来他们晚上是有幸跟着姑姑一起睡的,今晚却不行了,姑姑的床被今天才来的姐姐给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