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不由的好笑,“这就要撵我走了?夫人,你撵我走,我没地方去,也出不得门,只好到书房和师爷们商量商量公事,这一商量可就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回来了,你不要怪我。”罗夫人嗤之以鼻,“想的美!好容易歇几天,你不陪着我还得了?表姐走了,你便得回来,你若敢不回来……”她美目流盼,似笑非笑的盯着林枫,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若我不回来,夫人便怎样?”林枫笑问。
罗夫人笑吟吟,“你要是不回来,我便蹿掇小阿沁找你去,到时她左边站着大白,右边牵着小灰,大白冲你嘎嘎叫,小灰冲你嗯嗯嗯,小阿沁冲你瞪眼睛,我就不信你抵挡得了?”
林枫粲然,“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单单咱们小阿沁一人,足矣。”
说笑了几句,林枫告诉罗夫人,“表姐大概是为着康王的事来的,你让她别着急,桥到船头自然直。”罗夫人便记下来了,“成,我告诉她。”答应过后,罗夫人好奇问道:“哎,你说康王和越秀县主弄的这件丑事,到底要怎样收场啊?”林枫笑,“所以表姐才会来找你。表姐夫一定也在犯愁了。”罗夫人笑,“我明白了。”
林枫离开后不久,谭慧便来了,面带忧色。
罗夫人命侍女泡上明前龙井,哥窑白瓷茶杯外形极为精致,其胎轻薄,其釉温润,其彩艳丽,其型小巧,杯内心还印有小花草为饰,与杯中挺直俊秀、光滑匀齐的龙井茶叶相映,翩然可爱。罗夫人特地指给谭慧看,“看到杯里的小花草了么?阿沁格外中意这个,她虽不怎么喝茶,却喜欢看我们用这茶杯。”谭慧用心看了两眼,失笑,“可不是么?这小花草栩栩如生,好像在水里飘着一样,怪不得小孩子会喜欢。”
上好的明前龙井,冲泡之后茶汤清澈明亮,叶底嫩绿,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谭慧也是爱茶之人,这会儿却是没有心情,便是这样的好茶也无心品饮,呷了两口便放下茶杯,冲罗夫人使了个眼色。
罗夫人会意,命侍女们全都出去了。
谭慧本是和罗夫人分宾主落座的,这时心中着急,便移到罗夫人身边坐下,和她窃窃私语,“表妹,珊姐儿的爹遇着难处了,再三求我,我和他到底夫妻一场,也不忍心看他作难,便厚颜来问问你。表妹你说,康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啊,他身涉案中,珊姐儿的爹也好,徐州同也好,桑通判也好,哪个敢去认真审他?可不审也不行啊,康王和越秀县主那件……那件丑事现在安定城里都传遍了,听说连外州外府也知道了呢,若是不审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交待不过去不是?”
安定城中除林枫这位知州之外,还有一位从五品的州同,两位正六品的通判。现在州同徐攸、通判桑纪,还有谭慧的丈夫尚铭三人受命查案,每个人都是头如斗大。
罗夫人见谭慧面色焦灼,安抚的拍拍她,“放心,这件事没什么的。”谭慧大喜,“真的么表妹?是不是表妹未跟你说过什么?快,赶紧告诉我。”罗夫人笑了笑,先不提康王,却问起谭慧的一件家务事,“你家那风尘女子,现在如何了?”谭慧怔了怔,苦涩道:“还不是原来那样。珊姐儿的爹一再替她求情,她也安份不少,我也便得过且过了。”罗夫人大为不赞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你不趁着这机会让她离了你的眼,还等什么?”谭慧被她这么一提醒,倒也心动,“也好,我回家便和珊姐儿的爹说。”
不过,她最关心的不是家里那风尘女子,而是尚铭的前途,不过略想了想罗夫人的提议,便又问起康王的事,“审又不敢审,问又不敢问,偏偏怀远王殿下也在,还不敢一直耽搁下去,真是都快愁出病来了。”
罗夫人一笑,“表姐你想,这件事现在捂已经捂不住了,尽人皆知,康王声誉受损,越秀县主这辈子算完了,休想再太太平平做她的县主,不死也要出家,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冯国胜不是抓住了一个侍女春瀛,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起春瀛对不对?表姐夫和徐州同、桑通判何不顺着他,就这么判了?这样的话,康王方面便没话说,安平郡王府也承情……”
“可还有怀远王呢!”谭慧忍不住出言提醒。
罗夫人哧的一笑,“怀远王不是说了么,既然康王醒了,神色如常,这件事他便不再管,交给康王自行处理。表姐,怀远王重信守诺是出了名的,他既说了不管,那便是真的不管,你让表姐夫不必顾忌他。”
虽然罗夫人语气异常笃定,谭慧还是有些不大敢相信
“怀远王真的不会管么?”她面色踌躇的问道。
“肯定不管。”罗夫人笑容满面。
谭慧还是很犹豫。
罗夫人不禁一笑,低声说道:“表姐你想,这皇子之间的争斗,可能不可能因为这么件丑事就尘埃落定啊?不能够吧?既不能够,怀远王何必苦苦相逼。再者说,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算是丑闻一件,康王那原本纯洁无睱的名声已经蒙上污点,怀远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谭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心定了,对罗夫人再三致谢,“多亏你一语点醒梦中人。表妹,我这便回家告诉珊姐儿的爹,让他不必再寝食不安。”
谭慧心中有事,不及多坐,便告辞走了。
“表姐也是心里存不住事。”罗夫人替谭慧叹息。
她和谭慧幼时同在晋江侯府长大,谭慧固然是寄人篱下,她也一直顶着克母的恶名,被继母、妹妹们所排挤,看似飞扬跋扈,其实日子艰难,难免和谭慧同病相怜。
徐州同、桑通判和尚通判经过多方取证,终于把安平郡王府的事查了个清清楚楚:康王奉圣命协办贪墨案,路过安定,暂居安平郡王府。越秀县主的侍女春瀛因县主偶尔责罚于她,心中怀恨,故意于某年某月某日安平郡王府宴客之时,将院中侍女悉数调离,又诱骗县主回房,用迷药将其迷晕;之后春瀛到园中搜寻陌生男子,见康王独自饮酒,人物风流,便以越秀县主有事相商为由将他骗至房中,也用迷药迷晕-----以上事实,侍女春瀛受刑不过,已全部招认。
康王是无辜的,越秀县主也是无辜的,坏人只有春瀛一个。
徐州同和桑、尚两位通判再三协商,才决定如此这般上报。报上去之后,惴惴不安,心中忐忑,七上八下,备受煎熬。
因为事关康王,这件风流案子一直被报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过之后,御笔朱批了一个“好”字,命令对安定州经办此事的官员予以嘉奖。
徐州同和桑、尚两位通判心总算放回到了肚子里,暗自庆幸不已。
参与了这么件棘手的案子,不仅能全身而退,还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奖,确实太走运了。
林家,林开命人把案宗抄录了一遍,拿回家和父母、弟妹们同看,“……难为徐州同和两位通判了,大概是绞尽了脑汁,才写出来这些的吧。”林家人围在一起看了,都笑,“这瞎话说的简直太直白了,太胡说八道了,不容易,实在不容易。”
林沁机灵的跑过来,攀到林枫膝上坐好,和大家一起看那案宗。
大眼睛黑漆漆的,清澈明亮,璀璨如星,目光十分专注。
“好像你看得懂似的。”她的父母、哥哥姐姐,俱是肚中好笑。
林昙把案宗拿起来仔细又看了看,叹息道:“确实也是难为表姨夫他们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还是不大合心意。”
“为何?”林枫问。
“不够荒谬。”林昙把案宗放了回去,笑的狡黠。
单凭这件事当然不能动摇康王的根基,只能败坏下他的名声----当然名声也是很重要的-----这份判词写的越荒谬,越不可信,对康王就不利,越容易引起人无穷无尽的遐想。林昙觉得吧,案宗上的话还没有荒唐到家,令人备觉遗憾。
“阿昙真坏。”林枫和罗夫人忍俊不禁。
“真不厚道。”林开也笑着批评。
林寒是做弟弟的,又严谨守礼,便不会跟着父母、大哥打趣姐姐,林沁却不愿意了,在她父亲膝上坐下了小身子,大声替她姐姐鸣不平,“我姐姐才不坏!她可好了!”
“瞧瞧我们小阿沁,多会拍姐姐的马屁呀。”罗夫人眉花眼笑。
林沁跟她不依,“不是拍马屁,不是拍马屁!”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告诉林昙,“我不是拍马屁,姐姐真的好。”林昙笑吟吟的逗她,“其实拍马屁也很好的呢,拍马屁是揶揄打趣的说法,好听点的说法便是夸赞、称颂、表扬、讴歌,小阿沁拍姐姐的马屁,说明喜欢姐姐啊。”
“原来如此。”林沁小大人般的点了点头。
“阿沁小小年纪,真会用词。”林昙笑着为妹妹叫好,“‘原来如此’这四个字,用的真是贴切之极。阿沁,姐姐现在便是在拍你马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