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考试月临近,校园里比平日冷清,路上的同学个个行色匆匆。她经过自己从前上过课的教学楼,看到教过自己的老师迎面走来,低下头,不好意思跟对方打照面。再往前开了点距离,就到了图书馆,她在草坪旁停下车,坐在里面,看一个一个捧着书路过的行人。
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运,刚好能遇到他,学校说小不小,几千个人里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姜星海。”下课铃打响时,姜可望还是拨打了他上次留给自己的电话,“在学校吗?”
“姐!”不到十分钟,气喘吁吁的少年奔到了她的车前。
姜可望降下了车窗,摘下墨镜打量他,瘦了,也黑了,看样子没少在外奔波。
“姐,你在这里等等我好不好?我还有一节课,上完就出来找你。”他真是冒着傻气,有课明明可以在电话里说一声就好的,并不用费劲跑过来看看她再回去。
她伸出手,抹掉他脑门上的汗:“好。”
反正,等裴郁是等,等弟弟也一样。
姜星海“哎”了一声,拔腿要跑,她把他叫住:“等等。”
“啊?”
“上车,我送你去教室。”姜可望按了门边的按钮,车锁应声而开。
“好。”他也没多说,快步跑到另一边,开门坐上来。
把姜星海送到,她在楼下玩着手机等,不知不觉,一节课的时间过去,放了学,一拨一拨的学生从楼道里往外走。姜星海背着书包穿过人群,跑到她的车前,敲了敲窗。
“姐,你怎么会来?”一进到车里,他就问。
“刚拍完戏,过来看看你。”姜可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以前很讨厌这个弟弟的,“晚上还要去打工吗?”
姜星海“嗯”了一声:“有个家教。”
“那我们吃顿饭,吃完我送你去。”她点点头,猜到会是这样。
“好呀,”姜星海高兴地笑了笑,“那我请你吃饭,姐姐想吃什么?”
她也淡淡一笑,继续开自己的车,顺口说:“我去了你之前打工的酒店。”
“你去了那里,真的吗?”姜星海很欣喜,也有点过意不去,“我已经从那里辞职了,时间跟那边老是对不上。”他说,“就找了现在的家教工作,每天晚上去两个小时,周末就出去发发传单,做做销售。”
“嗯。”听他说这些,她心里莫名踏实。
“姐姐,”他看着她,总是会笑,“你开车的样子好认真,真好看。”
“有吗?”她从没有在意过这个,侧头瞧瞧他,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笑着望窗外。
姜可望自我沉思了一阵:“姜星海,你有没有学车?”
“没呢,本来打算考完学。”他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以后再说吧。”
“本来打算”。
想必这样的打算,还有很多。只不过,因为一场意外,都破碎了。
姜可望是一去北京就学了车的,之后没多久,就开了姜建国的polo。她那时可还是个学生。
更别提周末要发传单、做销售,这种生活与她纸醉金迷的世界相去甚远。
“去学吧,不要把时间都花在打工上。”她想到自己那荒废的四年,现在,她的弟弟,在以另一种方式错过这本该努力读书的时光,“缺钱我给你。”
“好开心,”他吸吸鼻子,“不过,我不能要姐姐的钱。”
“既然叫我姐姐,为什么不能要?”
“爸爸说,就算将来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能向姐姐要钱。”他说。
“他说过这句话吗?”姜可望感到很恍惚,“他……什么时候说的?”
他说:“就在他出事的前一天。”
“哦。”她咬住了嘴唇,再松开,不说话了。
她带他去吃了顿饭,没给他结账的机会,买了单,送他去做家教的地方。
“姐姐,”下车时,他恋恋不舍地回头,“以后,别再来看我了。”
她问:“为什么?”
姜星海低下头:“因为,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就够了。姐姐现在过得很幸福,谁也不能打扰这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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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望开着车,往家的方向去。
华灯初上,到处都是婆娑的霓虹。她穿行在夜色里,看到路的尽头,裴宅隐隐绰绰的轮廓。此时此刻,裴郁应该还在飞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落。
她开到院门前,保安认得车,开了门,毕恭毕敬地问候她:“裴太太。”
“要帮忙吗?”保安走到她车前,手扶在车门上,要代她停车。
“不用……”话是这么说,她抬头,透过挡风玻璃,很疑惑地看着站在前方台阶上的那个男人。
一定是光线太暗,她眼花。
姜可望揉揉眼睛,还是立刻下了车,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