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侍从点头,继续说道,“大理寺审问那桩案子时,属下正巧也在场。只记得一名瘦弱的男子,头戴斗笠,以黑纱遮面,却字字珠玑,三言两语间便令黎铮神色大变。而那桩案子,也终是因着那人呈上的证据,而形势陡变。大理寺不得不将人放了,黎铮也因此得罪了皇上。”
侍从简短地讲述了一桩案件,却句句饱含深意。
男子将手中的玉杯放在桌上,沉声下了令,“立即派人去查,本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这二人的身份!另外,派人暗中跟随,倘若他们遇上了麻烦,必要时出手相助。”
“是!王爷。”
街道上。
两人并肩而行,穿行在人潮之中,丝毫不起眼。
“小妤,我表现得如何?”金袍男子兴奋极了,眼底满是骄傲之色。
“恩,尚可,尚可。”一道女音传出,正来自那头戴斗笠的瘦弱身影。
二人来到荣阳城已有三日,这三日里,他们多方打听,已大概知晓眼下的形势。
果不出黎夕妤所料,自厉澹登基后,虽日日殚精竭虑,为皇权所操劳。可终究难抑残暴的本性,短短数月便撤下了朝中大半的官员,若是位高权重者,他甚至会赶尽杀绝。
而厉家的诸位皇子,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也仅有当年的六皇子与九皇子,如今分别是清和王,与献王。
比起献王厉莘然来,清和王显然更得厉澹的信任,他人居京城,空得王爷的名号,实则无半点实权。每日里花天酒地,从不过问政事。
当然,若只是皇家人的明争暗斗,厉澹自然不会有更大的罪名。
可自他继位后,百姓们所缴纳的税收却比从前要多了足足两倍,他大肆翻修皇宫,将城墙砌高了一丈,在自己寝宫外的屋檐上镶嵌了百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故而,厉澹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权位是否稳固。
他只想坐稳这江山,却并不曾想过要为穷奇百姓谋福。
因此,他率兵百万南下亲征,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容不下司空堇宥。
而黎夕妤与辛子阑此番来到荣阳城,为的便是毁坏厉澹的名声。
那些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的事,便由他二人说出并散布,所谓人言可畏,失民心者将永失天下。
而今日他们将地点选在了这家酒楼,也是有原因的!
“小妤,你说那清和王,当真会与我们合作吗?”辛子阑凑至黎夕妤耳畔,压低了嗓音,问。
黎夕妤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先前那来试探你的男子,不正是最好的答案。”
辛子阑点点头,而后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又问,“小妤,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黎夕妤沉思了片刻,答,“想必很快就会有官差找上门来,我们先离开这闹市。之后……我想独自一人,去城郊。”
“独自一人?”辛子阑瞪大了眼,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即便要去,也得有我相陪!”
黎夕妤犹豫了片刻,终是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我同去吧。”
二人说着,拐过一条街。
离开了那最繁华的街道,往来行人渐渐少了,嘈杂声亦减轻许多。
自从回到荣阳城后,黎夕妤的心事便愈发重了,她虽将面容掩在了黑纱下,可自周身散布而出的凝重之气,却是被辛子阑全然察觉。
对于她的过往,辛子阑多少了解几分,虽不全然知晓,可她不开口提及,他便也不会强行过问。
二人正行走着,黎夕妤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子在顷刻间变得僵硬。
“小妤,你怎么了?”辛子阑察觉到她的异样,紧张地问。
黎夕妤并未回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神色颇为复杂。
辛子阑便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最终瞧见了街道旁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正缩在墙角边,伶仃凄楚。
在男子的身前,放置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铁碗,碗中盛着几块零碎的银子,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着光芒。
突然,一道嚣张至极的男音自前方响起,“呦,这不是季家大少!如今竟沦落至如此境地,竟要来这街边讨饭了!”
辛子阑目光微转,望向了这不知何时出现的浪荡子弟。
但见此人着一袭蓝色锦袍,头戴冠玉,腰束玉带,只一眼便知是个富家子弟。
而这富家子弟却走向了墙角边的“乞丐”,一脚便踢翻了那只破烂的铁碗。
辛子阑注意到,在这时,那“乞丐”下意识地便向后缩了缩,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似是害怕极了。
“哈哈哈……”富家子蓦然大笑出声,愈发地嚣张得意,“季杉啊季杉,如今你变成这般,还真是叫人觉得可怜呢!”
说罢,他抬脚便走,眼底是一派嚣张与嘲讽。
随后,跟在这富家子身后的两名侍从立即便俯下身,将散落在地的碎银子拾进了自己的腰包。
辛子阑转眸望向身侧的黎夕妤,见她的身形依旧僵直,便低声问道,“小妤,是否需要我去教训教训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