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琰没想到韩靖居然坐在西大营的团部里,看到薛琰进来,韩靖忙站了起来,也不等薛琰问他,主动交代,“大小姐,是司令叫我来的,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得保大小姐您安然无恙。”
薛琰无语的看着韩靖,但她清楚想把他赶走是不可能的,“那好吧,你跟我去京都吧,我身边也没什么正经差使,委屈你给我拿拿行李跑跑腿儿了,”
“还有看家护院,不让您被人欺负了,”韩靖补充完他的工作范围,“之前司令去京都的时候,带着我呢,所以许多人都认得我。”
薛琰点点头,“那好吧,你来的时候司令怎么样了?”
韩靖是从夏口直接赶到洛平的,他过来的时候马维铮已经带着后续部队走了,夏口只留下一个师,韩靖怕薛琰担心,尽量把事情往简单里说,还有齐州那边的情况,帝丘的守军接到马维铮的指令,已经立时开拔往齐州方向去了。
马维铮派了韩靖来保护薛琰,姜老太太跟郭太太这下放心了许多,郭太太又亲自带着薛琰往娘家去了一趟,亲自嘱咐了郭云阳,叫他照顾上妹妹,因为薛琰要提前去京都,郭云阳也被勒令提前去学校,陪着薛琰进京去。
郭云阳上的是燕大初会学系。这是一所外国人在京都开办的教会大学,跟许静安读的汇文大学一样,都属于学费略高的私立大学,不过郭家家境有限,支持他在京都读书可以,却不能提供给他许静安那样的生活水平。
而郭云阳学的专业,根据华夏的现状,把农民问题当做了首要研究讨论的课目,农民的生活条件,识字教育及医疗条件都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而薛琰在洛平办的义学,也成了郭云阳的实习基地,也因着这个,他对这个生活优渥的小表妹,从内心里极为敬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一路倒是聊的很投机,尤其是薛琰跟他讲的自己在汴城开办妇产科学校,培训接生婆的事,郭云阳就跟听天书一般,他干脆拿出纸笔,把薛琰说的这些都详细记下来,回去跟同学们交流。
“静昭,我听教授说,今年我们也会在定县开办识字班,我能照着你在咱们洛平的模式来吗?”郭云阳假期在义学里也代过课,义学里选班长,课代表,还有一系列的奖励制度,甚至对于女童会另外提供奖励,他觉得这些都值得他用在识字班里。
“咱们义学里的模式主要是针对孩子们的,如果你们还要开办成年人的识字班的话,就得看看咱们夜校的模式了,对农民的要求不要太高,能认识百十个字,百以内的加减法,就可以了。”只是扫盲教育的话,要求过高,反而会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嗯,你说的没错,”郭云阳合上笔,“我觉得我们虽然不能像你那样搞产科培训,但是一些卫生常识倒是可以宣讲的,就是这些我们不太懂……”
薛琰明白郭云阳的意思,“你们可以跟医学院的学生合作嘛,如果你们的识字班里安排一个医院院的学生,那这些都可以夹杂在平时的教育里,比生硬的宣讲更容易被人接受。”
她不管是办军医学校还是产科学校,对象都是医疗从业者,但郭云阳他们要做的事,却是针对现今的普罗大众,受众不同,方法自然要有所改变。
“嗯,我没想到这个,静昭,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郭云阳看着车厢那头正在给韩靖还有新思新民他们上课的薛琬,“你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
薛琰顺着郭云阳的目光看过去,薛琬正在叫新思给大家读报纸,读完一篇之后,她会叫韩靖他们分别谈看法,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基础了,与其增加识字量,不如拓宽他们的思路,增加见闻,哪怕是报纸上的明星八卦呢,寓教于乐,时间也过的快一些。
这会儿的火车速度极慢,从洛平到京都,薛琰他们足足走了十六个小时,好在他们坐的是豪华车厢,倒也不算辛苦,等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薛琰她们跟着郭云阳往站外走,人还没出站呢,就看到顾乐棠在车站一角冲她们招手,“静昭,静昭。”
薛琰哑然地看着郭云阳,她们是提前进京的,怎么顾乐棠在京都居然都知道了?
郭云阳挠挠头,他跟顾乐棠根本不熟,更不可能跟他互通消息了,“他是来接咱们的?”
顾乐棠已经跑过来了,他笑容灿烂的看着薛琰,“静昭,我上午就过来了,就怕你们提前到了,走吧,我的车在外面呢。”
薛琰看着她们这一行十几号人,“还是不了吧,我们这么多人,你的车哪儿能装的下?我们出去找几辆黄包车就行了,”
她从手袋里拿出笔跟纸,“我把我们的地址写给你,改天你过来玩,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今天到的?”
“我就知道你们人多的很,把我大哥跟三哥的车都借出来了,走吧,装的下,”顾乐棠拿过薛琰写的地址看了看,“这地方是谁选的啊?离我家挺近的。”
郭云阳根本不信,“怎么可能,你们顾家在哪儿住着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你们住在贝子府那块儿,我给静昭选的住处在细管胡同,离的可不近。”
这人搭讪就搭讪,撒什么谎啊!
顾乐棠也不生气,“我说的不是我们顾府,是我们家在细管胡同那边也有处宅子,你把静昭的住处选在那边,不就是因为离医学院近吗?我爷爷跟我二伯如果去那边上课的话,就会在那边的宅子休息。”
“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京都呢?”薛琰跟着顾乐棠往外走,问道。
“我三哥这几天老跟我爷爷打电话说你的事,我算着你来肯定会来见我爷爷的,就叫洛平存仁堂的伙计留意了一下,”顾乐棠嘿嘿一笑,为薛琰打开车门,“我先送你回去,等你休息好了,我来接你见我爷爷。”
薛琰看了顾乐棠一眼,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但这会儿人多,又不好直接问,“那谢谢你啊。”
“跟我不用客气的,咱们什么关系啊,”顾乐棠这会儿才看见薛琬,“薛小姐你好。”
薛琬是顾乐棠带到郑原的,当时一路上就听他说薛琰了,怎么会不明白他对薛琰的满腔赤忱?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也不好说太多,“顾公子好。”
……
郭云阳给薛琰找的是离医学院不远的一处二进的小院子,面积虽然不大,但住她们十几个人也是尽够的了,尤其是这院子还是一口单独的水井,用水别的人家方便的多,所以即便贵一些,郭云阳也做主给买下了。
郭云阳还没有开学,便跟韩靖还有随行的两个乡勇住在第一进院子里,薛琰她们六个女孩子,则住在第二进小院儿里,薛琰跟薛琬就住正屋东西两间,东厢房留给了娄可怡跟方丽珠,西厢就给了四个小姑娘来分着住。
韩靖把行李放到屋里,跟薛琰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出去了,顾乐棠看他走了,才讷然道,“静昭,我听三哥说了,你还是跟马维铮在一起了?”
活了两世,薛琰都没像今天这么尴尬过,她看薛琬带着丫头们出去了,才道,“对不起啊,我是跟你说过短期不恋爱了,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薛琰自失的一笑,“这话听着有些像借口,我一边跟你说不想恋爱,一边又再次跟马维铮在一起了,我,”
顾乐棠摇摇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听从你的心,就如我听从我的心,一样的,我三哥跟我说了你在夏口给人治伤的事,我也听说马维铮去齐州了,说实话,虽然我挺讨厌他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条汉子,”
顾乐棠眼眶一红,“我不如他!”
顾乐棠这种自小就被捧在手心儿里的宝玉,居然说了出了“不如他”的话,薛琰心里不由恻然,“你别这么想,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也有许多他人没有的优点,”
薛琰伸着手指开始数,“长的好,善良,心地单纯,为人和气,也聪明,”说实在的,当初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动心离爱上,还有很远的距离,“枪也玩的好,就是不知道枪法怎么样罢了。”
顾乐棠从来没听薛琰夸过自己,这会儿被她这么认真的一夸,脸不由红了,“我枪法很好的,家里就保安队长都比不过我,其实以前我也想从军来着,但爷爷不许。”
顾家三房唯一的小独苗,可是不许了,何况顾家又没有沦落到要儿孙上战场博功名的地步,“嗯,而且你还洁身自好,没有恃美行凶,跟你三哥一样,到处招蜂引蝶的,”
顾纪棠在汉津没几日,薛琰就在鄂北日报上看到他的花边新闻了,跟某富家小姐出双入对。
“我不喜欢被那些女人围着,感觉她们都想占我的便宜,”顾乐棠没想过什么洁身自好,就是觉得那些女孩子围过来,他烦的很,“而且她们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你给人治病呢!”
“你喜欢看人治病?”薛琰眸光一闪,“那为什么不学医呢?”
顾乐棠摇摇头,“我喜欢看,觉得好厉害,但我又不喜欢自己动手,我爷爷我二伯,每天都快累死了,我不喜欢!”
他的父亲如果不是一心要学习西洋医学,也不会出那样的意外。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小帅哥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有件事得拜托你,我想尽快见到清如先生,你能不能帮我走个后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