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湿热还会伴随心律失常跟p-r间期延长,这会儿没有心电图,薛琰刚才帮李老板扶脉的时候,已经明显逮到心律失常症状了。
急性风湿热?杨安民捻着胡子,“这是哪本书上记载的?”
“我听说许大小姐在汴城读的是女子师范啊,什么时候师范也教医术了?你舅舅都看不好的病,难不成许大小姐还另有高见?”
见杨安民都不知道这个病,三姨太来精神了,忍不住出言讽刺起薛琰来。
薛琰叹了口气,这个急性风湿热是因为链球菌感染之后引起的一种人体自身免疫反应性疾病。
因为膝、踝、肩、腕、髋、肘等大关节最易受累,表现为局部红、肿、热、痛和运动障碍,常与气候变化及潮湿有关,所以极易被当成风湿来治的。
不然李老板也不会以为自己是风湿犯了,而且他也说是以前就有这样的症状,可见是反复发作的,长此以往,不但会得关节炎,导致关节变形,引起行动不便,更严重的是会毁害到心脏功能,那就要了命了。
“李老板犯病的时候,会持续低烧,但好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薛琰没理三姨太,而是仔细的跟杨大夫和李老板讨论起来,“应该喉咙也发火肿痛,有时候还会管不住自己,手舞足蹈的,心脏也会跳的难受,您要是自己数着脉息的话,会发现跳上几次,就会漏上一下,”
“舅舅一定是按着一般的风湿骨痛来治,不过却是只能缓解一时,隔上一阵子,还是会再次发作,”
杨安民边听边对比着李老板每次发病的症状,忍不住连连点头,“是我学艺不精啊,我确实是当成风湿来治了。”
“我前些日子听你母亲说,你把用洋人的法子把老太太的腿疾给治好了?”杨安民想起来寿筵时看到的姜老太太,不但是腿好了,气色也好了,“静昭,你说李老板这个病要怎么治啊?”
自己的舅舅当然对她带着天生的信任,但李老板跟三姨太就不同了,薛琰一笑,“我也是正巧赶上了才多一句嘴,其实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把握的,不如李老板再请别的大夫看一看吧,兴趣有更有效的法子呢?”
薛琰说完站起身向李老板告辞,杨安民知道自己的法子错了,干脆连药都不开了,直言请李老板另请高人,自己则跟着薛琰一道儿下楼出了李氏洋行。
“静昭,你说这病到底要怎么治啊,”既然外甥女能认出这个病,杨安民就觉得她一定知道怎么病才对。
薛琰想了想,其实针对这个,西医疗效更直接一些,但这会儿除了自己,恐怕谁手里也没有青霉素红霉素这些,“像李老板这种,应该属于风湿热盛,阻痹经络之证,应该祛风散寒,利湿通痹,用大秦艽汤可以试试的。”
这个方子杨安民倒是知道,他点点头,冲薛琰一抱拳,“没想到你去了汴城,还学了医术,可喜可赞啊,这下真成了舅舅的师傅了!”
“舅舅您可别这么说,我也是胆儿大一猜,毕竟您跟李老板都说了,按风湿治不见效啊,李老板这个病,最初发病应该跟咽喉炎症有关,并不是因为风湿所致。”
她能迅速认出李老板的病,其实借助的还是自己从医多年的经验,毕竟这会儿大夫常年囿于一隅,平时见的病例都是有限的,而她生活的时代,信息发达,资源可以共享,虽然她学医从医的时间不跟能杨安民相比,见的听的,却真是要比杨安民多太多了。
怨不得李老板回回喉咙疼呢,杨安民叹息一声,“唉,他们要是肯信你,就好了,我又一直给人家诊错了病,庸医误人啊!”
杨安民惭愧的无地自容,“我得去砸了自家的招牌。”
薛琰连忙拦了杨安民,“表舅您说什么呢,谁还是无所不能啊?他的病少见一些,而且您按风湿的治法虽然没治好,但还是缓解了李老板的病情,再说了,这李老板病了几年了,真的只请您看过?其他人不也没有给他治好?”
“那我回去就开副大秦艽汤给李老板试试,”杨安民道。
薛琰摇摇头,这个汤药用上,也不一定效果十分明显,“这会儿李老板他们怕是不会再信您了,咱们再等等吧,他要是再请人治不好,您再试试吧,”
所幸李老板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且能熬几年呢,“这送上门儿的,人家未必稀罕。”
……
“老爷,您看,”薛琰没有上赶着给李老板看病,杨大夫又直接认了自己没本事,三姨太反而有些慌了,“要不咱们再请省城的大夫看看,对了,福音堂不是有洋大夫吗?把他们也请来,”
见李老板沉着脸不吭声,三姨太生怕他误会自己不想叫他的病治好了,“我也是觉得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能懂什么?万一再给您治坏了,”
三姨太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要不这样吧,我陪着您上京都去,咱们去找顾神医,”
李老板摆摆手,他这个病其实已经好几年了,期间寻医问药也找了无数大夫了,确实如薛琰说的,时好时坏的反复发作,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没的当一回事,可是薛琰刚才走的时候那个神情,李老板却不能不往心里去,他抚着胸口,这次发作,他确实感觉到心脏不舒服了。
可三姨太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许家小姐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从来没听说过她跟人学医,真的会治病?万一给自己治坏了,“这样吧,”
李老板浑身越来越没劲儿了,“去把福音堂的神父请过来给我瞧瞧,真不行的话,就去省城请个洋大夫来。”
……
薛琰一回家,又把自己买的坤包给拿出来了,她把给姜老太太和郭太太挑的送给她们,“奶奶,娘,你们看漂亮不?”
说完又把留给自己的晃了晃,嘻嘻一笑,“我给自己买了俩!换着用。”
姜老太太拿过孙女给她买的那只小包,样子挺稀罕的,比她平时装体己的荷包看着结实的多,上头还有个扣子,里头应该嵌着吸铁石呢,不然也不会一扣,啪嗒一声就粘住了,“真是西洋货来的精致,不过这也太小了,装了不账本,也放不下算账盘的,”
“装兜里它又太大了,我出去还得专门带着丫头给我捧着?太麻烦了,”
她看了半天,还是觉得没多大用处,转手递给郭太太,“这个算是我借花献佛的,我看昨个儿来的那些太太们,那几个手里都拿着这个呢,我的也给你,你以后也换着拿!”
“那怎么成?这是静昭特意给您买的,”郭太太连连摆手,她跟姜老太太的包样子是一样的,就是颜色不同,老太太的是枣红的,她的是暗绿的,老太太年纪大了,拿个红的还行,她还是个未亡人,轻易不愿意碰红色的东西,“您就把您的零钱放里面,跟城里老太太们打牌的时候,拿着过去,多体面!”
“嗯,说的也是,这可是我孙女给我买的西洋货呢,那些老东西们可都没有!”姜老太太玩着盖子上的搭扣儿,“我就收下啦,花了多少钱一会儿叫账房结给你,我孙女还是个学生,不争钱呢!”
虽然这几个包真的不便宜,但这钱她真还是有的,郭太太别的不说,在钱上对她可是大方极了,“奶奶,要是账房给我结了,那不成了您买了送我的?那不行,您出去打牌的时候,总不能跟人说,这包是我给我孙女买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一个吧?”
“你这个孩子,奶奶说不过你,”姜老太太被薛琰的说法逗的直乐,也就没有再跟薛琰客气,郭太太手头宽裕她也是知道的,想来孙女并不穷。
薛琰又把自己遇到李老板发病的事跟姜老太太和郭太太说了,“其实他的病也不算严重,只是一直耽误了,但他们不怎么信我,我也就没多嘴。”
姜老太太点点头,“你还太小了,人家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你不是把方子告诉你表舅了?真不行,就叫你表舅再走一趟,说起来咱们跟李家也没有多深的交情,犯不上硬往人家跟前儿凑。”
郭太太则另有一番顾虑,“老太太说的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又不是学医的,太招摇了人家该生疑了,咱们又不指着你挣诊费过日子。”
说起这个,薛琰还真的有些想再学医了,“奶奶,等我师范毕业了,再去京都读个医学院怎么样?我听顾乐棠说了,京都大学底下有外国人开的医学院了。”
说起来她现在上的女子师范,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个专科,许静昭中学毕业就考进去了,而京都的医学院,是八年制的本科班,就是当年薛琰上的大学的前身。
“你还要读书啊?那得上到什么时候啊,”郭太太先不乐意了,女儿都十六了,再读两年,十八毕业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要是再去京都,那还不学成老姑娘了?
姜老太太也不是很乐意,不过她不想打击孙女的积极性,“你怎么又想接着读书了?上学很有意思?”
薛琰肯定的点点头,“我也算是从顾神医的事上得到的启发,这年头儿有一技傍身,从有万贯家产还可靠呢,如果我成了像顾神医那样的人,以后只有他们求咱们的,谁还敢给许家颜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