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兄好自在。”
午后,李昱正自卧床酣睡,却给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
“原来是清云来了。过来坐。”李昱笑着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拍了拍床,请慕容轻尘坐下。
因为慕容轻尘是李昱的密友,是以可以直进内室,而不经侍婢仆役通报。
“这两天巡城,累了是吧?睡得这样的沉。”看到李昱难掩憔悴的面色,慕容轻尘问道,
“今日方知将士戍边之苦啊。以前光想着大丈夫当报效国家,光宗耀祖,哪里想到,建功立业如此不易。”李昱苦笑道,“这些天,光这巡城布防,就把我累得够呛。想好好睡一觉都不容易呢。”
按照罗扬林的安排,李昱和其他几位副将轮流巡视柳京城的城郊防务,随时防范东瀛军来袭,因柳京城很大,要巡视的地域较广,加之各路大军云集,事项繁杂,是以他们这些天都很辛苦。
“为将之不易,我这些天,也是深有体会了。”慕容轻尘叹道,“兵凶战危,哪里象坊间说书人说的那般简单。”
二人说着话,若琳进来奉茶,看到李昱有如此美女为婢,慕容轻尘笑道:“李兄艳福不浅,到哪里总是能得美人垂青。”
若琳让慕容轻尘说得脸上一红,但仍敛衽为礼,然后退了出去。
“清云最近见过那位叶镜小姐没有?”听到慕容轻尘的话,李昱想起了那位高俪将军金飞虎军中的美女琴师叶镜,不由得笑了起来,揶揄了他一句,“那位叶大小姐,可真是如月宫仙子一般。”
自从那位叶大小姐出现后,李昱便发现,慕容轻尘在她面前,难以做到象以前那样的心如止水了。
“呵呵,你这一说,还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慕容轻尘微笑道,“金将军那里我常去,但却没见她的踪影,也不闻她的琴声,我偶然向金将军问起,金将军说她经常来去无踪,他都习以为常了。”
“那清云兄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李昱问道,他注意到慕容轻尘的脸色也不算好看,显然也经过了不少不眠之夜。
“孙副将在牡丹峰设置炮台,以扼守柳京险要,我和金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帮他赞划。”慕容轻尘说道,“所幸今日功成,所以偷了闲,跑来毓秀兄这里。”
柳京城东北部山峦绵延,地势险要,牡丹峰是柳京城的制高点,易守难攻,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东瀛军在此处设防的兵力不多,结果被大成军轻易夺取。是以在柳京克复之后,罗扬林在这里加意设防,但李昱并没有想到,那里要建一座炮台,且孙海涵、慕容轻尘和金飞虎全都参与其中。
“那位孙兄要在牡丹峰上设置炮台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该处防务由都留守罗将军亲自把关,防范极严,除有将军亲令,禁止出入,是以我巡城多日,那里一直未曾去过,想不到清云竟然赞划其中。”李昱道,“不知上面作何等布置,清云兄可否透露一二?”
“其实也没什么,夯土为台,外砌砖石,皆为临时措置,但孙副将在这方面确有所长,布设巧妙,几句话说不清楚,毓秀兄若是有兴趣,我这便带毓秀兄去看看,我有罗将军令符,毓秀是城防主将之一,上去看看不妨事的。”
李昱让慕容轻尘说得好奇心起,当下换了衣服,便和慕容轻尘骑马前往牡丹峰。
牡丹峰在柳京城北门右侧,李昱和慕容轻尘来到山下,这里仍是守卫森严,当值的军官认得李昱和慕容轻尘,但李昱没有令符,是以口称“得罪”之余,就是不肯放李昱进去,李昱颇感失望,他知道军官有军令在身,是以也没想难为他,便打算回去,但慕容轻尘有些不甘心,在听军官说都留守罗扬林将军现在就在牡丹峰上,便让李昱稍等,他凭了令符先行进入,向罗扬林禀明,请罗扬林允准李昱上山。李昱答应了,便留在了山下等候,慕容轻尘当先上山,不多时,一位罗扬林的亲兵下来了,向军官传了罗扬林的口令之后,便带着李昱上了山。
李昱步行来到了山顶,头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两尊威风凛凛的巨大青铜虎。
“毓秀兄来了,好,好。”孙海涵看到李昱,很是高兴,“毓秀兄看看,我把这两尊大炮移到了这里,感觉如何?”
“牡丹峰为柳京地势最高处,为全城命脉所在,在此设置火炮,可遥控全城,正相宜也。”李昱很佩服孙海涵的措置,“敌军来袭,遭我军炮击,人马当糜烂矣。”
“毓秀说的是,你我那日攻城,若是东瀛贼寇在此处设有大炮,我等只怕早给打成了肉浆。”罗扬林叹道,“所幸皇天护佑,贼寇无识,未在此处设炮,我军方得成大功。”
“贼寇未在此设炮,非不想也,而是不能也。”孙海涵笑了笑,说道。
“噢?百川,为什么这么说?”罗扬林听了孙海涵的话,微微一愣,立刻追问道。
“我讯问过贼军俘虏,除火铳外,可有大炮等火器,其供称东瀛亦有大炮,名为‘大筒’,但极是笨重,难以移动,且发射不易,耗费火粉极多,而高俪境内多山,使用不便,是以征高俪之军皆未配备。”孙海涵答道。
“原来如此。”罗扬林恍然大悟,想起面前这两尊巨大的虎形大炮搬到牡丹峰顶所费的九牛二虎之力,不由得连连点头。
“孙兄可知,东瀛水师因何也只备有火铳,而无大炮呢?”李昱想起自己乘江州水师战船前来时遇到东瀛水军拦截,但并没有见到东瀛水军战船装备有大炮,有些疑惑的问道。
“东瀛所造之船,多为板屋船式,由内河航船改进而来,船材脆薄,无有龙骨,若是装了这种笨重大炮,船行极为艰难,发炮之时,震动巨大,船体难以承受。”孙海涵笑着解释道,“开炮时没能击中敌船,反而容易把自己的船给震裂了,这样的赔本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
“毓秀看来也是对火器颇有研究呢,竟然能想到在战船上装载大炮。”罗扬林看着李昱,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不过,百川,我大成水师之重楼车船,坚固无比,能否装上这巨炮呢?”
“先帝在时,曾有人建议在重楼车船上装载火炮,江州水师曾为此专门做过试验,证明可行,然弊病亦多,如多装炮后,船速变缓,而装炮若少,战时火力不足,火炮射速本就慢于床弩,易为敌所趁,且有风浪时,瞄准不易,若要准确轰击,需得下锚,不便于海战,”孙海涵答道,“此外,火炮制造不易,耗费极大,是以装炮之议,最终未得在水师施行。”
“闻武皇帝在时,曾有神机营,装备各类火炮近千门,只是后来天下一统,武皇帝为养民力,以裕通货,将火炮大多销毁,铸钱流通,只留精利者百余门,存于内府,”罗扬林叹道,“听说大将军已然启奏圣上,调内府火炮前来,不知过了这许多年,这些炮还能不能用。”
“那些炮虽是旧式,但铸造极精,现在应该还可以用。”孙海涵道,“而且那些炮多为轻炮,并不沉重,且有炮车可用,便于跟随大军,若能运来,则瀛寇可破矣。”
“毓秀,你对火器颇有见解,百川所营造之炮台,你看如何?”罗扬林忽然转向李昱问道。
“毓秀兄仔细看看,帮我再想想,可有不足之处。”孙海涵看到李昱有些犹豫,知道他顾及自己的面子,朗声笑道,“大家都是为国效力,集思广益,你千万不要有顾虑。”
李昱环视炮台,想了一想,说道:“百川兄,这炮台皆以砖石筑成,虽极坚固,但若为敌炮所中,砖石崩飞,恐怕对我军不利吧?”
听了李昱的话,孙海涵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正色道:“所谓百密一疏,毓秀兄所言极是,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毓秀兄当真大才。”
“只是区区浅见,供百川兄参考,百川兄不必过誉。”李昱赶紧答道,在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
刚才他说的,其实是他这个穿越者在原来的时空中从近代军事史书中得到的知识。
近代时,爆炸弹还未广泛使用,且威力有限,多数炮弹仍为特制的圆形或尖头形实心弹,对砖石结构的台垒极具破坏力,而且砖石坚而易碎,一旦被炮弹击中,迸起的碎块还会杀伤守台官兵。是以当时采用“三合土”建造炮台,不用或少用砖石,就是为了减轻炮弹的杀伤力。
“现在炮台重筑是来不及了,不过可就近取土,在外壁堆积,以减敌弹之力。”罗扬林看到孙海涵显得有些懊恼,安慰他道,“再说了,瀛寇再来,山路行走不易,未必能携得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