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法家大臣来说,律法大于一切,而天子凌驾于律法之上。
换句话说,对法家而言,天子的命令,就是真理,合理要执行,不合理也要执行!
每一个法家的血脉中,早已铭刻了服从天子的本能。
揉了揉太阳穴,郅都站起来发布命令:“召集郡中八百石以上,各有司曹令丞,前来议事!”
天子既然已经下令,要求雒阳恢复市集贸易。
郅都立刻就放弃借此机会,将商人一网打尽,勒令他们改邪归正的想法。
转而开始思考,怎样恢复市集的贸易。
不过,对法家来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考虑,必然是以法令开道,派遣官吏前往商人们的聚集区晓瑜政策。
不服从者,统统是贼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抓起来杀了。
现在,可还是冬天,依旧可以继续杀人!
这样想着,郅都的心,重新火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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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刘彻拿着手里面的奏疏,也是哭笑不得。
自从他将刀间放到了陵邑迁徙名单里,然后还下训令给天下郡国郡守、郡尉,要求仔细巡查郡国豪强,核实其行为,制定出一份迁徙名单后。
这个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当刘彻表明,要严查豪强,尤其是商贾起家的豪强后。
各郡国为了表明自己坚决拥护圣天子,自己是十足的忠臣的立场。
于是纷纷开始拿郡中的大户开刀,尤其是商贾属性的大户。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抓些商人,送来关中,一来解决地方上的一些难以用律法或者正道手段剪除的豪强,避免门阀势力的出现,另一方面,也能丰富从上到下的各层官员的口袋,更有利于关中经济发展和财富的聚集。
只是……
刘彻想打击的是那些违法作歹,在地方上臭名昭著,同时以高利贷、保护费维生的寄生虫们。
可没想向实体经济开刀。
现在,这叫个什么事?
河南郡的郅都,把盘踞雒阳五十年的师家连根拔起,送来关中。
这在一开始,是个好事情。
师家在雒阳待了五十年,再待下去,就可能发展成类似世家门阀的怪胎——他已经有这么个迹象了。
但你南阳把宛县孔家给报上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要知道,南阳的孔家,刘彻可是颇有好感的。
这个家族,虽然说在崛起的过程中,难保干了许多坏事,原罪多如牛毛。
但,这个家族,却是汉室少有的技术达人。
前世,盐铁官营政策的起源,就是孔家的孔仅推动的。
虽然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推行盐铁官营,只是为了自己家赚钱,玩官商,顺便打击其他竞争者。
但孔仅在任上和之前,还是干了不少好事情的。
并且推动了铁器农具在天下的普及。
南阳郡正是在孔家的努力下,才成为了汉室的另一个冶铁铸造中心。
况且,南阳郡如今,那么多的地主不报,为什么偏偏报一个根基还比较浅薄,除了冶铁就是爱好养鱼的孔家?
刘彻不由得对南阳郡的官场很不放心。
于是,因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刘彻任命张汤的小弟宁成为南阳郡郡尉,前往老家,好好的查处一下当地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以及士绅势力。
另外,荥阳方面报上来了宣曲任氏家族……
刘彻看到荥阳方面的奏报后,只想把荥阳的县令的脑袋塞到他的**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荥阳任氏家族,是汉室所有商贾中唯一一个曾经被太宗孝文皇帝称赞的商贾,是‘长者’是汉室自己立起来的牌坊。
你这家伙是想打太宗皇帝的脸还是自己智商实在不够用了?
刘彻不由得充满了恶意。
“或许,这些事情,只是某些人纯粹想恶心朕……”刘彻脑洞本来就很大,很快他就又想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关东地区的官场,腐朽已久,地方上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
要说没有官方插手甚至合流,鬼信呢?
这些家伙明着不敢对抗,暗地里玩这些恶心人的把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刘彻哗啦的翻看着各地送上来的名单,越看越怒。
这关东,就没几个郡让他省心的。
“去,把张汤和王温舒,给朕召来!”刘彻吩咐下去。
“老刘家太久没掀桌子了,看来,很多人都忘记了,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刘彻心中冷笑着,看着那些卷宗:“朕得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这打击面,不能太广。
杀鸡骇猴就可以了,毕竟,虽然关东的地方郡国,已经腐朽。
要是全部收拾了,不是不可以,但,一下子打掉太多官僚,必然会引起动荡。
而且,如今,汉室也实在缺乏可靠的官员。
考举的士子们想要成长起来,独当一面,需要时间沉淀。
“任家……呵呵……”刘彻复又拿起荥阳县令的奏报,看了一遍。
这任氏家族,在汉室天下,是一个颇具传奇的商贾家族。
说它传奇,是因为,同样是土地兼并,别人占个千把顷,地方官府就开始提防。
但任家几乎将它的老巢宣曲的土地给吞了大半,却只引来齐声赞扬。
在汉室所有商贾中,任氏的吃相,都不算文雅。
但偏偏,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有仁义道德的‘长者之家’,且颇有古风。
这算个什么事嘛!
更离奇的是,历史上小猪发动告緍,天下所有商贾大户,基本都灰飞烟灭。
唯有任氏,依旧好好的在荥阳称王称霸。
甚至还得到了小猪的褒扬……
这样的手段和心机策略,后世所谓的绿茶婊,大抵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