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算的,明显丑的身价银子更低些。吴管事这就算是确定了,他们家二姑娘……涉世未深,这是让人给忽悠了,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人,最多只值一半的价格。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四个丫鬟、两个婆子的身价虽然不值一百两,但她们的存在让这一百两银子花得特别值,大姑娘的婚事,只怕是能保住了。
因为周莹不能坐船,他们一行便只能走陆路,从青远城到京城,找个镖局保驾护航,确实是个好选择。
周莹见吴管事半天没说话,就径直往徐府大门走去,既然今天走不了,她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一想到‘累’字,周莹就浑身没劲,恨不能进府就有张床,让她直接躺下才好。但她知道这不可能,因为这府中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她的长辈、亲戚,她是请安、见礼,一个都不能少。
吴管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周莹往里走,周莹回头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些不满道,“你怎么也跟进来了,不是让你到外头去找镖局去吗?要是耽搁了行程,我大姐真的被退亲了,那你就等着被扔出周府吧!”
周莹是没注意,但其实,吴管事在周府还是很有些脸面的人,她这一番话,把吴管事说得和周府普通小厮一般,吴管事心中虽有不快,但面上并不显,只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比起寻镖局的事,我还是要先写封信和夫人说一声,已经寻到二小姐您了,不日就会启程回京,好让夫人放心。”还得多加一些,比如二小姐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是跟着其他女眷的。另外,与其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城中镖局的情况,不如直接问徐府的人,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你可得快点儿啊,最好是明天就能出发。我来的时候,可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呢。能早一天是一天。”其实,在吴管事看来,不要说一个月了,就是半个月,半天,甚至半个时辰……都已经够解除一桩婚约的了。等周莹千里迢迢地赶回京城,极有可能,黄花菜都凉了。或者更甚,在周莹还未到青远城的时候,大小姐的婚事就已然尘埃落定,有了结果。但这些,不是他们这些底下的人能管的,夫人也不会主动和他们说这些。
但是此刻,吴管事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是,都听二小姐的。”
“镖局走镖,无非两种情况,陆路和水路,但具体,得视情况而定,主要还是要看托运的是什么货物,客人期望的时间长短,比如路程遥远,时间又十分紧,那么一般就走水路。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如果东西很沉,客人又不肯加价,那么……”
“我知道了,东西太重的话,船只的数量就要增加,那么花的银子就多。反正,得保证镖局有银子赚就对了。”
“是,水路因为快,所以要价是比陆路来的高的,但相对来说,节省了时间,省下来的时间多走一趟镖,就能多挣一趟镖利。但有些情况是例外,比如运的是瓷器,那么最好还是从水路走……”
林睿在镖局里头看着镖师们练了两天的武,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们一块儿练练,萧师傅便道,要带林睿出去走走。这个所谓的走走,自然不是走镖,而是去看看和镖局有联系的一些商铺。
萧师傅带着林睿去了不少地方,先是马车行,后是铁器铺,这些都是消耗品,马车就不用说了,但凡陆路,一般都是离不开的,这经年累月地走,就算是铁打的,也得生锈。为了出镖顺利,他们镖局一般都是定期更换马车的,就怕这镖拉到半道上,马车突然坏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轻的货物镖师们还能辛苦一下,扛着走一阵子,要是重物,那绝对是要耽搁时间的。至于铁器铺子,一是要定做捆栓货物的锁链,锁头,二是镖师们防身用的一些刀、剑、匕首、飞镖等。
萧师傅的意思,是让林睿没事可以多来这些铺子里头看看,一是看看有没有最新样式的马车或者器具,二是常走动了,也能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有没有什么变化,这样就不容易被采买的人忽悠,增加不必要的开支,三呢,这但凡是人做出来的东西,它必然是有好有坏的,这些个商铺的老板和掌柜们,多少是会‘欺负’那些个只出银子什么都不管的‘冤大头’的。
林睿知道萧师傅是为了他好,他或许以为,霍家镖局由他接手,其实已经变相地又变回林家镖局了,殊不知,他其实和那些镖局里头的镖师没有太大的不同,镖局的账目还有银两,依旧都是祖父在管,他无非就是出个面罢了。
但林睿没有多说什么,萧师傅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多学点儿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隔天,萧师傅又带着林睿去了马市。为了省银子,一般只有货物是由马车拉着的,这但凡镖师,距离若是不远,大多数时候都是靠走的。距离若是远了,那一般走的就是水路,就更不需要马了。
马市不小,里头人多,马更多,若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进来只有被忽悠的份,便是运气好,真的挑到了好马,只怕也得比懂行的人多花不少银子。
一走进马市,林睿只觉得耳边都是马贩的叫卖声,夹杂着一些讨价还价的声音,和马嘶声、马蹄踏地的声响。总而言之一个字:吵。
“你要是懂啊,这里也是能买到好马的。”镖局用的马不多,马市就已经足够,若是要买的马多,要求又高,那么一般是要去马场的。那儿的马,多少都有些优良血统。
在林睿点头之际,萧师傅又道,“不过若真是好马,给咱们用,就可惜了。”镖局里的马,在萧师傅看来,挺苦,长年累月地不能休息,吃得也很一般,正常的马若是能活三十年,那么他们镖局的马,只怕能活十几年就已经很好了,大多数时候,它们是被累死的。当年年轻,看着第一匹累死在他跟前的马的时候,他还难受了好一阵子,后来……也就麻木了,那都是命,人都各有命,更何况是马。
“我们要挑的马不用太好,主要有两点,耐力强,年龄小。这年纪么,简单,看马的牙口就行,至于这耐力,主要是看马的品种……”
林睿跟着萧师傅,穿梭于马市之间,不时地,萧师傅就会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某匹马对他说上一说,林睿看着、听着,努力记着,显然,看和听比较容易些,记大约也是能记得一点的,但要是萧师傅此刻真的随便指出一匹马来让他分辨,他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好在,萧师傅似乎也只是想要解说,并未让林睿回答的意思。毕竟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光是听上两句,就能通彻知晓的,只怕就不是人了。
“那边……也是马市?”待得快到马市尽头,林睿看到了不少人,都错落地站着,诡异的是,他们的身边,一匹马都没有。
萧师傅看了一眼,很快转开了头,“那边啊,是人市。”在这个地方,有些人的身价银子还不如一匹马。“在这儿的,都是城里没有人脉的,你若是想要买些丫鬟、婆子、小厮的,在这里最省银子。”
“不是有牙婆?”
“嗯,牙婆也是会到这里来的。花不了几个银子,把人买回去之后,好好教教规矩,黑的养白,瘦的养胖些,这身价银子,一下子就能上去了。”
林睿听完萧师傅的话,又回头看了看,想着当初若不是有杨柳,他或许也有可能会轮落到这样的地方或者更糟。
见林睿回头张望,萧师傅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了,别看了,管不了那么多。”不论是被卖还是自卖,人既然在这里了,那定然都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林睿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和萧师傅一块儿往外走,就听到了身后的一阵嘈杂之声。
本来周莹是盘算地很好的,晚上早些休息,第二天早上早点起来,和外祖母他们告别,离开青远城往京城走。但吴管事不争气,下午的几个时辰时间,依旧没有定下合适的镖局,周莹气得睡着了,然后也十分不争气地,病了。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
镖局的事,因为是周莹提出的,所以吴管事只是列出了几个青远城比较出名的镖局的名单,还有他们报的价,至于最后敲定哪一家镖局,吴管事觉得还是由周莹决定的好,免得到时候她在路上不满意,找他的茬,回府告他的状。反正于他来说,哪家镖局都是一样的。
周莹稍一好转,就嚷嚷着要回家,因为她觉得青远城有些克她。看了吴管事列的单子之后,周莹嚷嚷的声音又更大了些,“怎么这么贵?我来的时候,也没花这么多银子啊。”周莹是已经忘记了,当时因为她晕船,水路转回陆路的时候,多添的那些银子。
吴管事点了点头,可不是,他们水路来的时候,也没花这么多银子,速度还快。可这不是纯陆路嘛,人家镖局镖局说得也有道理,这时间每长一天,危险就增加几分,人力、物力也消耗得更多,更何况,他们还有这么多人。
吴管事斟酌了一下,把能说的都和周莹说了,周莹一听,顿时就清醒了,“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人越多,这镖局要收咱们的银子也越多。那就简单了啊,把我带来青远城的那六个人在这里卖掉就好了。反正我身边不是有你们了吗?她们就没用了。”
一听二小姐要把人卖了,吴管事顿时觉得不妥,他已经给夫人写了信了,说是二小姐身边是跟着这么六个人的,若是那大小姐的未来婆家不信,把人往他们跟前一带,那事实胜于雄辩,能省不少口舌。但问题是,他现在可能不能明说。不然二小姐这会儿病刚好,再一倒下,他们就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京城了。
这边,吴管事在犹豫着,那边周莹已经继续絮絮叨叨,“我怎么就这么傻,就该一到地方,就把她们都卖了的,又让她们白吃了这么多的饭,便宜她们了。”
想着卖了她们,能把自己的一百两银子收回来,周莹顿时有了精神,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胸不痛了,头也不晕了,吴管事无奈之下,找徐府的人问了一问,在哪儿卖人,人最不值银子,然后,就把周莹到了人市。只盼着周莹能看在她们统共加起来,可能还不值她一个银镯价值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就留下她们了。
一听她身后的六个人,她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六个人,四个丫鬟各能卖五两银子,两个婆子各能卖三两,周莹立马就炸了,“你没有搞错吧,是不是少说了一个零啊。她们……我花一百两银子买的,才刚买了一个月零几天。”这一个多月,她们吃她的,住她的,现在转了一圈,她还要再倒贴七十多两银子?
“这位姑娘,您声音小点儿,我这耳朵呢,好得很。您呢,可能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行情,我刚给您报的价,您去周围问一问,绝对高了。我呢,要不是看你身后这几个丫鬟年纪还算轻,就冲她们那长相,一个也最多三到四两,至于那俩婆子,年纪这么大了,只怕也干不了几年活了,你要是能分开卖她们,我还想省六两银子呢。”
“你!奸诈小人!想骗我,没门。你们,跟着我走。”周莹转身欲走,那个男子在她身后道,“姑娘您慢走,还是先提前和您说一声,你现在可以走,但是再回来,可就不是二十六两了,二十两都顶天了。”
因为林睿回了头,萧师傅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周莹的声音不小,她说的话,萧师傅听得明明白白,听完之后只笑了笑,“这姑娘,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错,养在深闺,不知世事,居然能花一百两银子买六个人。”这一百两,都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由于周莹的声音颇大,林睿这才回了头,听到是这事之后,他便没了兴趣。就像萧师傅说的,他们管不了太多。
周莹呢,性子硬,听那人这么一说,她便也呛了一句,“就算她们只能卖二十两,我也不卖给你!”
杜鹃她们本来以为,只要对方叫价低了,她们就还能跟着周莹。当时镖局的其中一个姓钱的镖师是和她们说过的,这个周小姐是个官家小姐,让她们一定好好伺候着,只要她满意了,带着她们进了府,那月俸绝对不会低,等攒够了银子,想继续待在府里也行,买回自己的卖身契也可以。没想到,她居然能愿意如此溅卖了她们。
其余几个人倒是死了心了,反正被卖来卖去地,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杜鹃不同,她娘和她妹妹都还在京城。当初她是为了治好她爹的病,才自卖做了丫鬟。没想到她失了自由身之后,他爹依旧撒手人寰。本来以为最终还是能跟着周莹回京的,没想到要被卖在这个离京城那么遥远的地方。
一想到今天若是被卖了,只怕这一辈子她都再难看见她娘和妹妹了,杜鹃立马就着急了,慌乱地,她抓住了周莹的胳膊,“姑娘,姑娘我求求您,留着我吧,我娘和我妹妹,都在京城呢,我不能留在这里的。我,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吃得很少,一天两,不,一天吃一顿就行,活儿,我也会会尽力做的,什么活儿都行,一天做到晚也可以。”
当初牙婆之所以会买下杜鹃,就是因为她会做的活不少,力气还大,这会儿,杜鹃情绪激动,这手上的力道不知觉地就重了,捏得周莹惊叫了一声,她狠狠踢了杜鹃一脚,高声让她撒手之后,轻轻隔着袖子按压了一下被杜鹃扣住的地方,一阵生疼,按经验来说,绝对青紫了。
她气极反笑,“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信不信,我若不想留着你,一两银子都能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