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明朗眨了眨眼睛,白炽灯的光亮远胜微亮的自然光。她一下还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但耳边的声音清晰。她转过头看。

灼眼的光散去后,她看见了燕重阳的脸,以往的麦色变成了青白,额头上还搭着白色的纱布,中间沁出一点红。她不由得想伸手去摸,终究力气不继,到半途就颓废耷拉下来了。

她想,她应该是等到了燕重阳。

“明朗,你要再这样,我就不找你了,知道吗?这个社会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像你这样的,根本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她拿了喷水壶均匀在花捧上面洒了水,又将卡片插上,放电动车后座上。车开起来,夏风拂面,带来丝凉意。不经意间,楚轩的话就浮现在脑海了。

她甩开楚轩的手,跌跌撞撞离开了华盛小区,拦了出租车到了火车站。她身上钱不多,几个月后用精光了,然后开始了辗转打工,给餐馆洗碗,小店当售货员,医院当卫生员,干得工种不少,但每个时间都不长。正如楚轩所说一样,她拼了命,也追不上这社会的变化了,真连生存下去都难。

后来还是回了柳镇。朱小玉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明明才五十出头,却比别人六七十岁看着还苍老,身体也不好。但即便是这样,她仍是送礼托了好几道人,将她塞进皮革厂。带她去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个离了婚的镇水电厂工人,有编制。当着介绍人谈吐还算文明。等介绍人离开了,就开始动手动脚。她给对方一巴掌,就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不要脸的臭□□,不知道被人玩了多少道了,还在老子面前装圣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她跑了出去,再要相亲,就不肯去了。

朱小玉住院了,拖了半年多后去世,她卖了医院家属区的房子,带着朱小玉留给她的一点钱,到江城来开了家花店。

到了富华大酒店,她在前台问了房间号和楼层,乘电梯上去。电梯里还有人,呼出的热气都快喷她脖子上了。

“小妹,你这花多少钱?”

她往后看一眼。对方约莫五十来岁,一张脸泛着油光,头顶的发掉了不少,稀拉几根朝边上梳着,西装革履,大腹便便。

“一百八十八。”她报了价。

那人一张油腻腻的脸突然凑过来,看了看花捧上的卡片,“至诚花店……”

电梯到了,她出去,对方居然也跟着下了。她心里有些慌了,一溜房间门都关着,这要是就这么被拖某一间房间去,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的。

但手中的花还没有送出去,到底心不甘。好在很快就让她找到门牌号。她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裸着上身的出现在面前。她瞟了一眼后,赶紧挪开了目光,说:“请问是顾永城先生吗?这是您定的花?麻烦签收。”

对方画了签收。房间里面一个女生说道:“永城,谁呀?”

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抬头。

穿着丝绸睡袍,披着大波浪卷发的明裳款款从里面走出来。

她飞快低下了头,拿过签收笔,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明朗?”

她没有答应就去按电梯了。但是晚上还是接到了明聪的电话。

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又去了富华大酒店。明聪明裳余小倩都在。明聪劈头盖脸将她骂了一通,说她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打,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父亲。

明裳拉她坐下来,余小倩在劝明聪。她心里原本就有企望未灭,心里更是松动。一顿饭晕晕乎乎吃到了一半去上卫生间,走半路想及没有带包,又返回去,在门口听了里面正在说:“一会劝她多喝点酒,把她送楼上去,黄总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门卡都给了……”

她如晴天霹雳,怎么走出去的都不知道。灯火迷离的大都市里,所有对她好的人都离开了,独独剩下了她。她在江边抠着嗓子,几乎要将肠胃都吐出来。第二天就关了花店的门,挂了转让的告示。

她开着车回柳镇,雨大风大,车冲出栏杆,翻开悬崖的那一刻她其实没有恐惧。

第78章

“车毁人亡,身份已经得到证实……”

“他这些年一直在晨光电子里, 换了个名字, 叫杨聪……”

明朗睁开眼睛时, 正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她转了一下头。燕重阳立刻惊动了。

“你醒了。”他说。

明朗一出声,就发觉自己嗓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像是被蒙了一层隔音布的破锅啰似的, 又低又哑。

“你怎么变这么丑了?”

燕重阳低低笑了起来, 摸了摸自己满脸的胡渣,又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 亲着明朗的手, 说:“别嫌弃, 明天就能变帅了, 包你满意。”

明朗不由得笑起来, 扯动颈部肌肉,又感觉到了疼痛,嗤嗤只吸冷气。

燕重阳连忙说:“别说话,闭上眼睛休息就好。”

明朗于是闭上了眼睛,即便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嘴角依旧慢慢上扬了。

二天后,明朗就能自由转动脖子了, 她两只脚一只打了石膏, 唯一一只能动的手, 指甲都翻转过来了。是被拖拽时在地上抠留下的。

燕重阳带了个人进来。明朗一见是贺北铭,下意识就要起来。被燕重阳按住了, “别动!”

贺北铭上下看她,啧啧只摇头,“真没用!”

明朗觉得脸上发烫,也觉得自己确实挺没用了,差点又将小命弄丢了。

燕重阳斜着眼睛看贺北铭,不客气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试试?”

贺北铭一笑,“好好好,废话我不多说了。”转头看向明朗,“那天晚上把你丢下水道的人,你看清楚长相了没有?”

明朗赶紧点了下头,对方打断了她手脚,自己也没好哪里去,至少子孙根是废掉了。

贺北铭递了纸笔过来:“能不能画下来?”

明朗对人物的素描并不擅长,但画个大概还是能行。她画了那个人的基本脸谱,又说道:“他身高大概只一米六五左右,背上被我抠了一块皮下来,脸上至少被我抓了二道,右手的食指断了……□□挨了二脚……”她当时所穿鞋子的根不高,但是个尖头,一脚下来,那人就变了脸色,再挨一脚时都直不起腰来。

贺北铭吸了一口冷气,似笑非笑。男女哪个部位最脆弱,他也就说了一遍。

将手中人物图纸递给燕重阳,“看看像谁?”

燕重阳看着脸色变得阴冷。贺北铭拍了拍他肩膀:“好了,我得走了。”又嘱咐明朗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