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细雨中,贾环与林黛玉各持一伞,并肩行于鹅卵甬道上。
静静无声。
走了数十步,便可见甬道尽头,出现一带刷的粉白的精巧院墙。
内有数楹修舍,掩于千百竿翠竹遮映中。
两人相视一笑,往里走去。
推门而入,院内回廊曲折,翠竹掩映,婆娑玉立,满地下竹影参差。
石子漫路,苔痕浓淡。
小溪潺潺,绕阶缘房。
烟雨朦胧中,宛如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之意。
两人携手进了屋后,林黛玉抿嘴一笑,松开手,收拾起屋子。
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又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
打开香炉,束了支香燃起,再把炉罩上……
贾环则自行在月洞窗内坐了,瞥了眼窗外竹影映入纱来,使得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伸了个懒腰,斜倚洞窗,嘴角擎笑,看着美人收拾屋子。
半柱香的功夫,林黛玉方收拾利落,竟香汗淋淋,娇喘吁吁。
站定后,见贾环大爷一般的坐在那,便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在这待着,我去里面歇息一会儿。”
说罢,也不等他答应,林黛玉往右间走去,走了两步,顿住脚,回头看贾环还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而后在贾环的哈哈大笑中,疾步回了卧房。
进屋后,刚准备关门,就见一道黑影蹿了进来。
林黛玉俏脸芳菲,嗔道:“好没面皮的家伙,都说了让你在外面好生待着,又跟进来作甚?”
贾环哈哈一笑,也不言语,得意洋洋的自去内里,往香妃榻上一坐,身子往背靠上倚靠上去,一派慵懒自得的样子。
林黛玉见之轻轻跺脚,嗔恼道:“分明是我先说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却跟进来。
跟进来也就罢了,还占我的地儿,恁地可恶。
臭环儿,快起来,离了我这地儿……”说着,上前要赶贾环走。
却不知,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之举。
一双小手刚碰到贾环的衣袖,就忽地娇呼一声,觉得失了平衡,不由闭上眼睛。
而后只觉如腾云驾雾般飞起,忽又感到一股柔劲托浮,最后轻轻的落在了一处厚实的地方。
林黛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冬泉般的灵眸上,浮着一层如烟似云般的水雾,正好与贾环满是宠眷的眼睛相对。
贾环伸出右手,轻轻的抚在了她如羊脂玉般脸上,感受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林黛玉的俏脸愈发晕红,宛若云霞。
呼吸渐促,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贾环的衣襟。
看着贾环缓缓俯首靠近,林黛玉轻轻的闭上了眼……
“嘤……”
良久,唇角未分,林黛玉却睁开了满是幽怨的眼,口中发出一声轻吟。
一只手向后伸,然而,哪里又推得开。
不过,那只恶手只刚刚入内,却忽然顿住了,而后飞快的退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从衣襟内退了出来,小心的收拾了下衣摆,拉展抚平……
这番动静,哪里瞒得过林黛玉。
聪慧如她,七巧心微动,便想明了缘由,忽地吃吃的笑了起来。
睁开眼,看着面色沮丧的贾环,笑的愈发开心。
这时,房门打开,坏人好事的紫鹃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
或许这就是“捉奸”的天赋,她每次都能在最关键之时,准时的闯进来……
紫鹃进门后,就看到林黛玉伏在贾环身上,吃吃的笑个不停。
而贾环则双手抱在脑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紫鹃俏脸微红,看了眼林黛玉眉眼间的颜色,心中已半知人事的她,如何会猜不透刚才在发生什么。
她无视贾环那张可以唬坏两府仆婢的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茶盘放在小几上后,走到床榻边,将笑不停的林黛玉拉起来,埋怨道:“姑娘素日里也是心窍玲珑的人,怎地一遇到他,就成了傻子,生生受他哄骗欺负。”
林黛玉羞红脸道:“你也说他欺负我,那你寻他的不是就好,怎地还指派我?”
紫鹃闻言,眼神不善的看向努力做出一脸凶相的贾环,嘴角抽了抽,半点也不怕,直言道:“三爷,你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贾环怒视道:“紫鹃,捉人捉双,捉贼捉赃,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见我亲了?”
“呸!”
二女齐齐红晕了脸,一起啐道。
紫鹃正色道:“三爷,我是正经跟你说。虽说我们家老爷和老太太都同意了你和姑娘的事,算是订了亲。可是,你们一日没有成亲,一日就没有逾越的道理。
不然,我……”
“紫鹃,紫鹃大姐姐,紫鹃姑奶奶!”
贾环投降了,连连拱手作揖道:“我懂,我懂,我懂你的话和你的心,都是为了林姐姐好。
可是,我贾三也不是坏人吧,啊?
我和你家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都已经订了亲了,你怎么还管那么宽?”
紫鹃闻言一急,就要反驳,贾环忙堵道:“再有,你真当你家姑娘傻啊?
林姐姐是我见过最美丽也最聪慧的女孩子,她若不是能感受到我一颗真心真意爱她的心,你以为她会让我靠近?
偏你这丫鬟事多,老坏人好事……”
“呸!”
林黛玉羞红着脸,啐了口道:“谁知道你什么心?我可猜不透你,就要紫鹃来保护我,不让你这贾小三欺负了我去!咯咯!”说着,亲昵的挽起了紫鹃的胳膊。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姑娘知道,还总是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