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沉默回应,他亦做不到妥协,两人便僵持到了今日。
成静叹了一声,抬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榻前放下,再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她并未醒来,只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抬手将他抱住。
成静眸光越发温柔,抚了抚她柔软的发。
他便一直这样坐着,一直等到她醒来。
谢映棠醒来时,发觉自己伏在他的膝头,手臂将他抱得死紧,猛地坐了起来,缩回手看着他。
成静淡淡道:“怎么了?见是我就这么大反应?”
她垂眼不语,默默拢了拢被子,将身子退得更里一点。
她不说话,成静便也不再说话,只这样看着她。
隔了许久,她终究忍不住,低声道:“你今日……没有公务处理么?”
“今日没有。”成静答道。
她低低“嗯”了一声,把身子慢慢蜷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垂落肩头的长发。
他如今手上兵权日益令人忌惮,再不必屡屡受人脸色。
但她却不知,自己如今算是什么,说是他的夫人,却像被他养在身边的金丝雀一般,不被他给予丝毫选择的余地。
成静忽然道:“明日我会亲自出战,最后一战,胡人这里的事情应该解决了。”他垂眼道:“明日安危难料,敌军或许会袭营,这也是我计策之一,届时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不必害怕。”
她听到“袭营”二字,瞳孔蓦地睁大,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成静柔声道:“棠儿,若此战胜利,我便要北上,北方战事不容乐观,大将军身受重伤,羌人比起胡人,未必要好对付。”
她又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翌日,大军号角鸣响,成静带兵出战。
谢映棠呆在帅帐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心底没由来得发慌。
又过半个时辰,胡人袭营。
四面惨叫声不绝,成静提前埋伏好的士兵冲上来厮杀,谢映棠被人紧急带走。
但周围皆是刀光剑影,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她不是第一次参与打仗,却是一次直面这样的生死,她吓得面色惨白,被他们带去躲好。
耳边似乎都回荡着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触目都是血色。
那些将士垂死的面容仿佛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不自主地发颤,将身子蜷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感觉有人的脚步声响起,身边的士兵低声到了一句“将军”,她便被人抱了起来。
她抬眼,见是归来的成静,再也忍不住,紧紧地埋入他的怀中。
他身子一僵,这是这么多日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这般主动亲密。
成静低眼看她惊慌失措的容颜,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别怕,我都安排好了,谁都不可能伤害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低低呜咽一声,没有吭声。
成静没料到她竟害怕至此,手臂收紧,沉声吩咐道:“清理大营,审问俘虏。”说完便将谢映棠重新抱回了帅帐。
帅帐里的尸体已被人清理干净,地面上沾着一丝血迹,谢映棠看见便是一颤,把他抱得更紧。
成静把她慢慢放下,拿了巾帕给她擦了擦脸,慢慢道:“这些将士,他们都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可真正又有多少人,能不永远留在沙场上呢?”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决。
她闭上眼,把自己抱得更紧。
她此时此刻,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些血腥场面。
那些人临死前绝望而愤怒的眼神,滚落在地的头颅,战马嘶鸣之声,刀剑的光芒刺目。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是在战场,他也将她护得太好,没有让她亲眼看见一丝一毫的修罗场。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难以自拔,成静便起身出去,先是与诸将交代了一下战争事宜,便又让人烧了热水端来,将谢映棠的衣物渐渐剥下,给她擦净了身子。
她泡了热水,身子放松许久,便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只是哪怕沉溺在睡梦之中,仍旧在不断呓语,成静那夜始终未曾睡好,只因为她频繁的噩梦。
到了半夜,她惊叫坐起,成静抬手点燃了烛灯,把她抱着低低安慰。
谢映棠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察觉到那是梦,便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淡淡看着成静,道:“我不能随军出战,但我留在帐中,你还要派人护我,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成静低声道:“没有。”
她忽地笑了,“我之前与你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