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静不再多留,拂袖回府。
待走到无人处,子韶才上前道:“郎君不将东西给她,是不是心有顾虑?”
成静冷淡道:“若被人学会我的字迹,此人若居心不良,将来便有大患。”
子韶惊讶道:“那郎君为何还将东西给她?”
“罢了。”成静垂眸,淡淡道:“不说区区几字是否能让她临摹,翁主聪慧,应明白分寸,若真出事,我也自有对策。”
自有对策。
子韶没有见过第二个能笃定得说出这四个字的人,心中暗府,神态越发敬佩。
成静的表情至始至终十分冷淡,脚下步子却不由得加快了。
他骗不过自己。
其实,他就是心软了。
看着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喜欢,再心硬如铁的人,也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
他这个人,有时候过分清醒了。
若他稍微感性放纵一点,兴许真会情不自禁地回应她的感情。
但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从后花园走出,跨越拱门,沿抄手游廊往谢府大门走去,迎面却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瞧着年轻漂亮,鬓发如云,衣着鲜亮,步态透着一丝温柔媚意,正低眸与身边的婢女笑着说什么,不曾注意到成静。
成静神色冷淡,只停下脚步,让她先行。
女子不曾细看他,只知是外男,忙加快了脚步,步履间却保持着世家女郎的矜持。
她与成静擦肩而过,未曾忍住,眸子一转,轻轻觑了他一眼。
不过一眼。
她脚步微顿,心里似烧起了一团火,转瞬脸颊发烫。
成静丝毫未觉,继续快步离去。
“这位郎君。”身后,女子温柔软腻的声音响起。
成静微微皱眉,转过身来,抬手示意,“小娘子何事?”
女子的目光黏着他的眉眼,又将他看了一遍,再看他衣着气质,想必不似常人。
她心跳愈快,柔声道:“我唤许净安。之前从未在府中见过郎君,敢问郎君是?”
姓许。
谢族嫡三女谢念怀嫁前幽州刺史许达,想必这便是那位遗孤。
成静道:“在下中书省成静。”
许净安柔声笑道:“原来是成大人,净安在闺中亦久仰大人之名呢。”
成静不置可否,长袖淡然低垂,通身萦绕着清逸冷冽之气。
子韶在心中暗叹。
他家郎君与端华翁主熟络实属偶然,可不代表哪个女子都好随便与他套近乎。
当年在宫中,瞧上少年成静的宫女不可谓不多,谁又敢真正上前吐露心意?
许净安看他神态清冽,身姿挺拔,容颜隽秀,越发心动,可此刻得不到回应,却又有些难堪了。
她咬了咬下唇,柔声道:“看大人来的方向,应是才从棠苑来的罢?不知棠儿妹妹近日身子如何了?我进来忙于陪着外祖母,倒是疏于陪伴棠儿了。”
谢映棠根本就没有提过她。
成静垂下眼,处于本身的教养,不冷不热答道:“尚可。”
许净安还欲再说,成静便冷淡道:“在下还有要事,暂且告辞。”说完,也不等她回应,直接转身离去。
许净安伫立在原地,双手将帕子揉了又揉,念念不舍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
侍女锦儿嘟着嘴唇,不解道:“小娘子,你方才不应该唤住那人的,您是老夫人捧在手心上的外孙女,他一个外男,哪里适合与你说话?”
许净安敛了笑意,道:“连翁主都能与他来往密切,我为什么不可以?你瞧这成大人,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是个无双好儿郎。”
锦儿嘀咕道:“老夫人正张罗着您的婚事,您难不成……还想嫁给他不成?这京中谢王崔几大家族显赫非常,我也未曾听过一个成家啊。”
“嫁大族有什么好?妯娌关系复杂,郎君三妻四妾,如成静这般的身份,我去了才是不可撼动的大夫人,那些个小妾都不足挂齿。”许净安轻瞥锦儿一眼,含笑吩咐道:“我寻个机会便去像外祖母提及,你派人给我打听打听成静的消息。”
“打听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清喝。
许净安眉心一悚,脸色微变,转过身来。
她对上一双冰凉的眼睛。上翘的眼尾笑意讥诮,墨色瞳仁里的寒意森寒,杀意裹挟在里面,乍然一望,让人从头到脚都觉得冷。
那抹情绪一现又隐,许净安往后踉跄一步,再次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