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考生自觉按五十人一排站好, 人虽多但无人轻言交耳, 周遭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不可闻其他声音, 使得考生还未进场就感受到了严肃的氛围。

官吏衙役分立于大门两旁,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考场内外立有糊纸灯牌,以便衙役们查验考生的考篮及其本人样貌。

一身着红色号服的官吏站于正门台阶之上,从身后衙役捧着的托盘里取出名册翻开。

“暮云镇临水村李晟出列……”

一面白短鬚,约有四十岁年纪的男人赶忙拎着考篮上前,衙役接过考篮将里面的物件拿出, 一一摆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又将馒头等食物一一切开。

发现并无异常后接过男子手中的浮票,阅览浮票上描写的人物特征, 仔细的看了看男子的面容,见无不妥后将东西归还给男子。

另一个衙役领着男子进了左边临时搭建的棚户里,在里面考生需要将衣服脱光接受衙役检查, 以防考生衣服里夹带作弊纸张。

“暮云镇高安村陈礼出列……”

“暮云镇莲花村傅家宝出列……”

官吏一声接着一声, 没有丝毫停顿,对着名册高声叫名, 被点到名字的考生自觉的排在前一个考生身后,所有人均肃容整衣, 生怕被检查出不妥。

手拿浮票的衙役仔细的看了面前考生的脸后突然说道,“浮票上写明面形圆润、中等个头,而你却是两颊瘦削,不见一丝圆润,考生长相与浮票记载不符,不能允你进场。”

那考生慌乱无措,大呼冤枉,“我原来脸上确实有肉,可赶到县城后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昨日方能下床,故而脸颊瘦削,还请大人明察。”

衙役转头看向唱名的官吏,出了这等变故,那官吏暂停了唱名,瞧了瞧这边的情形不假思索的说道,“还等什么?考生与浮票不符,还不快赶出去?”

书生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大人!大人,我冤枉啊,冤枉啊!”

“考场之外大声咆哮,言行无状,来人,叉到一边去!”官吏铁青着一张脸,问那检查的衙役,“此子姓什名谁?”

衙役翻过浮票背面,这上面记载着考生的籍贯信息,“此书生姓赖,名春水,是白仓镇东霞村人。”

“嗯!”官吏迅速的翻看着名册,“白仓镇东霞村赖春生、赖春明,上曹村曹岫,封家村封元义,四人与赖春水互相结保,赖春水有雇人替考作弊之嫌,其余结保四人均不得参与此次县试。”

话音一落就有三人高呼冤枉,口称“刚才那人确是赖春水本人”,官吏置若罔闻,不予理会,此时,衙役将已经进入考场的封元义抓了出来。

封元义已经进了考场,却被赖春水连累,复又被赶了出来,他心中甚是不甘,跪于官吏面前大声陈情,“禀大人,那赖春水确系是他本人,他也真是因水土不服生病才会变的形容消瘦,望大人明察啊!”

官吏皱眉,眉眼间具是不耐,“无需多言,来人,将此人赶出去。”每年都会出现考生与浮票不符的情况,若是人人都说几句狡辩之言便可被放行,那检查浮票的意义何在?

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进去一个替考之人,一旦被查出来,官位不保是其一,刑罚加身是其二,最严重的是还会连累后代子孙的前程,故而,依照往年惯例,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一旦考生长相与浮票记载不一致,不管真假,一律当替考处理。

封元义不愿离开考场,在衙役的手上使劲的挣扎,心中大恨,口不择言,“大人,你判事如此不公,就不怕我日后金榜题名治罪于你吗?”

官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烦躁的挥了挥手,“快把人拖走,耽误了科考的时辰,上官怪罪下来,你们和我都要吃罪。”

衙役一听立马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不一会儿就把几人给赶走了。

官吏复又重新唱读,至于先前那名学子的威吓,他根本不在乎,每年都来这么几出,他都习惯了。

动不动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他又不是被吓大的,想要报复,那也要等你高中了再说,如今连考场都进不了还想高中?若是秀才举人的名头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也不会有考到死都还是白衣秀士的书生了。

先前耽搁了不少时间,官吏唱名的速度明显加快,众学子心里紧绷着一根弦,尤其是当衙役对着浮票看人之时,考生的脸都僵硬了,生怕步入先前赖姓考生的后尘。

即使被放行进了考场,心中仍旧提心吊胆,毕竟除了自己以外,还有结保的四人没有过关,若是四人中有一人被疑替考,连坐之下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没过多久轮到苏锦楼上前接受检查,与其他考生相比苏锦楼的心里甚是轻松,即使在棚户中脱了个精光,仍旧大大方方的站在一旁,任由衙役对其衣物翻来覆去的查看。

都说县试是童子试的第一关,录取较为宽泛,苏锦楼原以为这一关十分易过,实际上呢?单单第一场的搜检就刷下去不少考生,理由五花八门,最常见的就是“夹带”与“替考”。

就刚才苏锦楼所见,考生与浮票上书写的特征稍有不符者都会被拒之门外,浮票上写着单眼皮,考生因睡眠不佳整成了双眼皮,赶走!

浮票上写着身材短小,考生最近吃得太好抽风似的疯长变成了中等个头,赶走!

浮票上写着面白无鬚,考生近来犯了考前焦虑综合症,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嘴巴周围起了一圈胡茬子,赶走!

不仅将本人赶走,还要将与其结保的人赶走,一圈子刷下来,至少少了二百多人。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作弊高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最寻常的就是夹带蝇头书,此书长□□厘米、宽五厘米,书虽小但却不能小瞧,上下两册大约有十一万字,“四书”的精华均浓缩在内。

有藏在衣服夹层的,藏鞋底的,把砚台掏空后在里面藏书的,可这些都逃不过衙役的法眼。

还有些书生只夹带部分小抄,通常都藏在空心笔管中,缝在衣服中间,还有人藏在头发里或者塞在耳朵里,最猛的是用油纸包裹着藏在屁股里的。

然而,考生猛,衙役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们的火眼金睛之下,一个个的都被揪了出来,作弊者一旦被抓了现行,立马被取消考试资格,且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而与之结保之人受其连累也没法参与此次考试,但并不影响来年的考试,这么一来又刷下去一百来号人。

所以,考场外乍一看考生的数量吓死人,实际上在第一道关卡就有近四百人被淘汰了,可见,这古代的科举是有多么变态。

县试是学子踏入科举之路的第一步,通常分为四场,若最终取中的考生数量大于固定名额,考官就会加试一场。

考试无外乎考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内容,题目、诗、文都有一定格式,并且不得犯庙讳、御名以及圣讳,为此考生多会使用别字、同音字,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通假字,或者干脆缺一笔少一划。

苏锦楼拿到试卷,按卷上座号对应入座,卷上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另外还有两张素纸充当草稿纸用。

考卷和现代的答卷有些类似,同样有密封线,密封线内需考生写上自己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还要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和父母三代存殁履历,等到考生交卷后,考官糊名,密封线内的信息就会被遮掩。

衙役用牌灯巡行场内,考题贴于板上巡回展示,苏锦楼看清题目后先是将题目工整的抄于素纸之上,再回忆脑中的信息对应答题。

说来,苏锦楼有精神异能,稍微动用动用就能剽窃到他人的答案,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去抄袭。

知识学到了脑子里就是自己的,脑子里没货剽窃他人得来的功名迟早会露馅,就算他是学渣,也要当个有道德底线的高逼格学渣。

比如现在,正因为腹中有货,心里不慌,所以他才能下笔成文,对答如流,只不过死记硬背的知识不成问题,分解句义的题目在薛夫子的“尊尊教导”之下也没问题,但遇到了试帖诗就傻眼了。

苏锦楼深知自己的短板,将其余题目答完后才和试帖诗死磕,只提笔写下“赋得”二字后,久久写不出第三个字,手臂悬在半空,脑子打成了死结,半天扣不出一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