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职的第一个礼拜不太好过,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规矩都不懂,最要紧是没有人给新人安排任务,分配给她的带教律师又不在,办公时间的空闲远比忙碌更难熬。
她只好给自己找事情做,守在复印机旁边帮人复印材料,有访客和客户来了就端茶倒水,帮前台小姐省了不少功夫。
尽管如此,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溢美之词。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门外两个年轻的声音在议论:“哎,那个俞乐言也是关系户吧?现在淡季还招人,不是让她白拿薪水吗?”
“听说是合伙人亲自安排的,也许就看中人家年轻漂亮呢!”
“年轻什么呀,比咱们都大呢!而且婚姻状况填的是已婚啊!”
“啊……看着不像啊,我还以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呢!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才来作律助?”
“谁知道,你没看见她一身名牌吗?指不定是哪家的阔太太出来体验生活了,或者是高先生的情人?他不是离婚了么,也许就是好这一口呢?”
两人哧哧地笑,听到最里面一间有冲水的声音才意识到还有人,赶紧收起化妆品撤了。
原来高师兄也离婚了,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倒是这一刻才知道。
乐言坐在马桶盖上,等确定外面的人都走了才推开门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素面朝天,大概因为皮肤白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身上的套装式样中规中矩,却是货真价实的普拉达。
她正装不多,唯有的两套先拿来应急。也怪她自己疏忽,就这样直接穿来上班了,引起些不必要的揣测。
下午高寂云路过她的办公桌前,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来我办公室一趟。”
合伙人办公室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朝她眨眨眼睛,笑意晏晏。
刚刚在卫生间里八卦的年轻女孩互相递眼色,像是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俞乐言关上办公室门,在高寂云对面的椅子坐下,“师兄,有事找我?”
“你开始上班也有好几天了,我事情比较多,忙到现在才有空来问你情况。怎么样,还习惯吗?”
高寂云与她同毕业于f*律系,她读大一的时候他读研究生一年级,做过他们班的辅导员,是学校那个著名辩论队的队长,毕业后就进事务所做了律师,不久与人合伙开了现在的这家律所,年纪轻轻已是业内有名的青年大状。
撇开在学校里对她的照顾不提,如今他给她提供了这个工作的机会,对她而言是真正的知遇之恩。
她点头,“都很好,谢谢师兄。只是我觉得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我的工作好像很少,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高寂云爽朗地笑,“这个你不用急,等过两天你的带教律师出差回来就有你忙的。这些案卷都是他的,你先拿去看熟,到时候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厚厚一摞资料放在面前,乐言既兴奋又有些发怵,“今天就得全部看完吗?”
“有问题吗?”
她咬了咬唇,“不,没有。我会加紧看的。”
高寂云点点头,“现在开始要逐渐适应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乐言,你起步晚了点,但要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我给你的资源也是最好的。假以时日,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律师,加油。”
师兄完全跟以前一样潇洒乐观,看不出一点婚姻失败的颓唐。
俞乐言抱着那一摞沉甸甸的案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整个下午埋首其间,直到天色越来越昏暗,再抬起头来,猛然发觉整个办公区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匆匆收拾东西,下午本来是想请假早一点下班的,但想到午间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她又打消了念头,硬是把资料给差不多看完了。
今天是女儿生日,她答应了要陪她庆祝的,不能失信。
她到西饼店拿了定制的蛋糕,回到家早已过了饭点,思思已经吃完饭坐在茶几旁边画画,看到她仍是高兴地扑进她怀里,“妈妈!”
俞乐言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来抱住她亲了亲,“宝贝生日快乐。在画什么呢?”
“生日涂鸦,每个小朋友生日的时候都要画一张的,第二天要跟小朋友们和老师一起分享。”思思满手都是颜料,桌上放着一张五颜六色的水彩画,是全凭手指和手掌蘸取水性颜料绘制的朴拙涂鸦。
“妈妈妈妈,你陪我一起画吧!”
乐言顾不得还空着肚子,卷起袖子道:“好,妈妈陪你画完。”
母女俩一起往画布上拓手印,乐言又握住思思的手,教她在每个指印画上栩栩如生的可爱表情。
思思拍手,“好漂亮,剩下的那边留给爸爸,我们谁都不要画哦,爸爸手比较大。”
乐言看着画布上那唯一的一块空白区域,心头酸涩。
“爸爸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我们先切蛋糕好不好?”
思思摇头,“我想等爸爸回来再吹蜡烛,蛋糕……先给我看一眼就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蛋糕盒子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果然又乖乖坐回去等,甚至为了分散注意力,把公仔娃娃们都拿过来排排坐,玩起分蛋糕的游戏。
这孩子执着起来,跟穆皖南一模一样。
墙上的时钟指向夜晚十一点整,窝在沙发里打瞌睡的思思被整点的钟声敲醒,手里握着的小黄鸭公仔也滚到了地上。
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问:“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
俞乐言将她重新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快了,爸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思思熬不住就先去睡,好不好?明天还要上幼儿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