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徐慧倒是赞同的,古来都说红颜祸水,可为何不问责于英雄?
男人若成不了大事,就不要去怪女人耽误了自己。
从这一点来说,太宗胸襟宽广,海纳百川,的确不愧为一代明君。
只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与齐王妃的事情。
在她的观念看来,这种关系本身就是不对的。
虽说大唐风气开放,不过徐慧受的是传统教育,骨子里的观念也较为传统。
她不反对寡妇再嫁,比如韦贵妃、韦昭容这样,夫死之后嫁给太宗的。可齐王妃这般,与太宗有着亲伦关系的女子,丈夫还是被太宗手刃的,徐慧觉得自己接受不来。
她也不是逼着齐王妃挂着贞节牌坊,给齐王守寡,终身不嫁。只是单纯的理解不了,为何她愿意委身于丈夫的兄长,还是那种兼任仇敌的兄长。
或许,齐王妃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齐王被杀之后,太宗继位,大权独掌,权倾天下。而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无依无靠……
徐慧一路胡思乱想,回到清宁宫时,她突然发觉,自己也有了心事。
就在王掌史提起齐王妃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恐慌。
过去何怜总说她不开窍,不知道如何留住陛下的心。许是过了年,又长大了一岁,徐慧忽然发觉自己开始在乎一些过去不曾放在心上的事情了。
远在宫外的何怜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吧。可这份成长的滋味于她而言,却有几分不大好受。
陛下如今对她是好,看着圣眷正浓,可……徐慧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还是没有夫妻之实的。
她曾远远瞧过一回齐王妃,身量高挑,成熟妩媚,那才该是陛下喜欢的女人吧。
那她算什么呢?只是一个因他一时兴起而入宫,被他出于责任感照顾着的小姑娘罢了。
徐慧发现,她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儿,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战。
黑色的那只小鬼将以上的消极情绪传达给她,白色的那一只却及时出现,将一切暗黑的念头悉数驱散。
最终徐慧还是想明白了。
她想起薛婕妤劝她的那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那她进宫时的初心是什么呢?
从大的说,她是遵循圣旨入宫,侍奉陛下,光耀门楣。
从私心来讲,她是惦记着藏书阁里珍贵的藏书,想淹没在书海里,一辈子都潜心向学,手不释卷。
如今,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又何必在意那么多的得与失呢?
若再纠缠下去,那便是庸人自扰了。
徐慧要成长,不仅仅是要长个子,长身体,更重要的是,她要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
到那时候,不管太宗对她宠爱也好,冷落也罢,她都能保证内心的充实与幸福。
他的恩宠,于她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缺之不可。在这样的基础上,她才能真正的守住本心。
徐慧回到清宁宫后不久,萧美人、武才人、崔才人等人过来给她拜年。
最后只剩下武才人一个,徐慧知道,武才人这是有话要同她说。
谁知旁人一走,武才人突然冲她行了一个大礼。
徐慧比她年纪小,自认受不起这等大礼,匆忙避开,只受了她的半礼。
武才人真情实意地说:“请徐婕妤帮我。”
徐慧谨慎地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武才人回答的十分直接,“媚娘想向妹妹讨教得宠之道。”
徐慧着实有几分吃惊。
就听武才人含着哭腔说:“恕媚娘冒昧求教,只因自打你我二人一同以来,境况是一人天上,一人地下。媚娘尚且年轻,不甘心就此孤老于宫中。媚娘知道徐妹妹心地善良,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武才人年轻貌美,正是一个少女最娇艳之时,她的内心无疑是骄傲自负的。所以在面对燕贤妃的要求时,她不肯彻底改变自己,通过模仿长孙皇后来获得圣宠。
可她实在是太羡慕徐慧了。陛下对她的恩宠,已经远远超乎了一般的妃嫔。甚至不该说是恩宠,而是欣赏了。
看他们在除夕宴上相处的样子,太宗在徐慧面前,似乎并没有以皇帝身份自居。好像他和徐慧从来就是平等的,甚至有些时候,太宗还将她置于自己之上。
再一回想自己当初被赐名“媚”时的情景,那分明就是上位者对位卑者的赏赐与垂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武才人不屑于做燕贤妃那种通过模仿别人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的女人。她想像徐慧这样,被男人尊重,看重,放在平等甚至更高的地位上。
而以她对徐慧的了解,徐慧看似温温婉婉的一个人,却最是不喜欢拐弯抹角。她坦坦荡荡地问,徐慧才会大大方方地说。
果然,徐慧见她这样坦荡,自己也不好藏着掖着,借口推脱。
她和声细语地说:“既然武才人这样说了,那徐慧就说一说自己的见解。”
迎着武才人渴望的眼神,徐慧微笑着说:“以色侍君,短;以才侍君,长。”
徐慧统共只说了这么几个字,武才人却如获至宝。
她在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之后满脸欣喜地向徐慧道谢,起身告辞。